老毛舐了舐嘴唇,答道:“先生,我看他的模样很可疑。”
“可疑?这样子的可疑,你就说他是凶手?”
倪金寿的语气中表示出十二分的失望。其实他刚才的兴奋,也未免太过度了,霍桑仍婉声排解。
他说:“金寿兄,别心急哪,坐下来。老毛还有话说哩。”
老毛点点头道:“先生,是的,昨夜他也来过,我也看见的。”
我一听这话,不能不承认这局势更有进展了。刚才金梅一再说,余甘棠从十一那天吵嘴以后不曾来过,我就觉得伊好像故意为他掩饰,现在果然证实了。但伊为什么如此呢?
霍桑点点头说:“我从金梅的口气里,已猜到那余甘棠昨夜来过。老毛,他昨夜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会看见他?你昨夜不是出去看戏的吗?”
老毛道:“就在我出门看戏的当儿看见他的,那时大约在七点钟光景,我刚才走出门口,忽见他站在门外。”
“他可曾招呼你?”
“他问我‘王小姐在家吗?’我回答他不在。他又问:”赵伯雄今天来过没有?‘我又回答他不曾,又问他有什么事。他却不理睬我,回头就走。“
霍桑沉吟了一下,又道:“你说他是凶手,可是就为着这两件事?”
老毛摇摇头道:“不,还有——还有更可疑的事。”
“还有更可疑的事?什么?”
“昨天早晨,我在楼梯上洗抹的时候,他来了一个电话——先生,那电话箱就在楼梯的转弯处。”
“是你接听的吗?”
“是,他没有说姓名,不过我听得出是他的声音。他要王小姐接谈,我就上楼去报告伊。”
“王小姐可曾接谈?”
老毛点点头。“接谈的,可是谈了不多几句,便在电话中吵起来。”
霍桑增加了注意的神色,又道:“吵起来?你可曾听得什么?”
老毛道:“那姓余的话,我当然听不见,但王小姐说的,我却听得几句。”
“伊说些什么?”
“伊说‘是的,有这事。’……‘你配管我?’‘你有这个胆!’……‘放屁!……’,那时姑老爷恰巧从外面回进来,便劝王小姐不要发火,王小姐才把听筒用力一搁,怒气冲冲地上楼去。”
霍桑的眼光越显得庄肃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的确不能轻视。……金寿兄,我们有找他来谈一谈的必要。”
老毛不等倪金寿发表意见,又抢着说:“还有呢。就是那天他跟王小姐在这客室里闹的时候,有几句话听了也很可怕。”
霍桑道:“什么话?”
老毛道:“他在这里跟王小姐和姓赵的吵,我虽然没有完全听得,但他们的声音很响,拍着桌子,形势很可怕。后来姑老爷劝着姓余的出去,他一路走,一路嘴里还在骂人:”无情无意的东西!……好,我教你便宜!‘先生,你想想看,他明明跟王小姐过不去。现在王小姐这样被人打死,不是他打的是谁?“
霍桑又低垂了头,好像在估量老毛的见解有没有成立的可能。倪金寿又接替着问。
“你的话都是真实的吗?”
老毛坚决地说:“没有半句假。”
“那末,刚才金梅怎么说你乱说?”
老毛忽把嘴唇一努,那双鼠目霎了几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还不是钞票作怪?他每次来过夜,金梅总有进帐,二十块十块。那自然会把伊的嘴塞住啦。”
“你却没有进帐。是不是?”
“我不要他的钱。我虽穷,却不愿做奸细!我不愿意用这样的钱!我不是为了没进帐才瞎说他。那姓赵的有一次曾给我两块钱,我也没有拿。”
霍桑忽又抬头接,嘴说:“唉。这个姓赵的你觉得怎样?”
老毛紧蹙着眉毛,仿佛一时回答不出。顿了一顿,他才说:“这——这个人我也说不出什么。他在这里出进,还不过半个多月的事,好像是王小姐的新朋友,不过交情却像比老朋友还厚。”
“你怎么知道?”
“他在陆经理不在的时候出进得很忙,有时一天会跑两三次。他一来,王小姐总是眉花眼笑地欢迎他。并且那一次王小姐跟姓余的大闹,也就为的他。”他忽伸一伸舌头,耸一耸肩,扮了一个鬼脸。“醋罐儿打翻,王小姐却回护着他!”
“他在这里歇过夜吗?”
老毛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老毛又舐着嘴唇,忽现出一种忸怩的神气,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不过不像先前那么的害怕。
霍桑又催逼着道:“说啊,不过什么?”
老毛低声道:“有时候王小姐也许——也许会送上门去。”
霍桑的眼睛忽向窗口边的淡黄镂孔纱的窗帘凝视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又像在听什么。接着,他把右腿搁在左膝上,把身子靠着椅背,继续向老毛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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