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道:“很清楚。那家伙个子很高,穿一件深蓝色的长袍,戴一项棕色的呢帽,嘴唇上还有些短须。”
霍桑点点头:“你的记忆力倒还没有随着年龄而衰退。开枪的就是这个人。”
倪金寿问道:“你可认识这个人?”
霍桑皱着眉峰,“不,我简直不曾看见他的正面。我的失败的考语,就指这一点。……唉!太谨慎真会坏事。”他随手把烟尾丢在烟灰盆里。
我说道:“喂!你说下去啊。开枪以后怎么样?”
霍桑道:“那就要说到巧的第二点了。这一点你也可以将功抵罪,那电话间的玻璃门下半截是木板的,因为那门开着,我的身子虽然蹲倒,仍瞧得见开枪人的一部分。我见那人旋转身子,向着那南面的大门走出去,脚步很从容,分明是个老手。我连忙也站起来,把电话筒搁好,用白巾掩着面颊,从电话间里走出来。这时,我已将大衣卸下,挟在左腋间。我走出电话间以后,早已有几个闲人和那旅馆里的职员围拢来。我随便敷衍着,声称自己投医院去。那旅馆职员分明也为着怕事,让我从前门走出去。
“这时前门口出进的人不少。我走到门口,仍把手巾掩着脸,向左右了望,看见那人正在右首转角上走上汽车。那汽车恰巧停在我的汽车的后面。他以为我已中枪,故而态度上绝对从容,更不防我会尾随他出去。因着他的从容,门口虽有不少人因枪声而惊异,也绝不怀疑到他。我的态度自然也须保持从容,等到他的汽车开动以后,我才放开脚步,走到我的汽车面前,开了车门跳上去。我的汽车开动的时候,前面那辆汽车已驶得相当远,但没有脱离我的视线。那是一辆绿色汽车!”
倪金寿忽举起了一只手,表示他要插一句话。“是出差汽车吗?”
霍桑点点头。“是的,是强生公司的车子,号码是八零八四四。”
“那容易了。我们立刻可以查明白。”倪金寿说时,又在他的记事册上写了几笔。
霍桑继续说:“我将汽车加增些速率,追到和前一辆车十码光景的距离,便照着前面的速率,远远地跟着。那汽车经过贵州路,西藏路,又向西进行,一直到徐汇路,一路上并不停顿。在徐汇路将近终点,忽而突然掉头过来。这时我幸亏眼快,忙向支路上转弯,避过他的视线。你们猜一猜,他把车子向东回驶,到什么地方停顿?”
我答道:“可是仍回到亚东旅馆吗?”
霍桑忽向我瞅了一眼,点点头。“对,包朗,你的推理力的确不错。他仍旧住在亚东里啊。”
“那么,你已知道了他的房间号数吗?”
霍桑忽皱着眉峰,微微发出一声叹息。“没有,这就是我所说的失败点了。因为他的汽车在亚东的西面的侧门口停住,就下车走进亚东里去。我当然也跟下来。那时我在车子里已经过一度临时的化装,外衣也丢在车厢里。当他走进西部的电梯间时,我本来也赶得着进去。可是我因着过分谨慎,怕被他瞧破真相,不敢跟他同乘那一次电梯。我没有办法,只得在电话间门前等着。等到电梯回下来时,我急忙进去问那司机,那司机对于先前一次的客人虽约略有些印象,但不很清楚。他说那个有须的人,似乎在五楼下梯的。我相信这个人真住在五楼,至少总也在亚东里。所以我打算回来跟金寿兄商量一下,再去查问他实在的号数。”
倪金寿作怀疑声道:“他不会从一面电梯上去,又从另一面电梯下去,用蛇脱壳的方法甩掉你吗?”
霍桑摇摇头道:“不会,我在汽车中追随他时,非常小心,绝不曾引起他的疑心;就说他瞧见了我,要甩掉我,在汽车兜圈子的时候,尽可找别的机会。为什么重新回到亚东里去?你总知道罪犯们常遵守着一句格言:”犯罪场所是个最好的隐避所。‘他一定以为这个地点很安全呢。“
“你相信他再不会搬走吗?”
“不会,他既相信我已中枪又不知道我曾追随他,况且我退出旅馆时,那辆八零八四四汽车也开走了。我料想他一时也许还不会离开旅馆。”
我又问道:“那么,你从亚东出来以后,就直接到这里来的吗?”
霍桑道:“不,我要知道你尾随那余甘棠的成绩怎样,又料想你一定会疑惑我的突然失踪,所以我曾回我的寓所里去。施桂把你们的经过情形告诉了我,所以我又赶到昌明里去,见过那个宋元麒。”
我道:“宋元麒?那个瘦长个子穿一件淡蓝白条纹西装衬衫的家伙吗?”
霍桑应道:“真是他。他是余甘棠的朋友,曾告诉我不少关于余甘棠的话。不过他竭力给余甘棠辩白,说他在凶案上没有关系。”
倪金寿忙问道:“你也相信吗?他如果和这件凶案没有关系,怎么一句话都不肯说?”
霍桑答道:“我当然不会完全接受那宋元麒的话。若说余甘棠不肯说话,那并不成什么问题。不过眼前最急切的,就是怎样把这个开枪的人找得来。”
我忽然有一种突然想起的见解。“霍桑,你想这开枪打你的人,会不会就是赵伯雄?他的个子也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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