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地解释完毕,回想我先前的行动近于自扰,也不禁暗暗好笑。
我道:“那末,我所听得的枪声也是听错的?”
霍桑吐吸了几口烟,笑着答道:“你的听觉虽然没有错误,你的视神经却不能不算有些儿麻醉了。我常说酒能麻醉神经,减弱感觉,你总抱着辩难的态度。
今晚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你真是善于找报复机会的!据你的口气,莫非我瞧错了一个窗口?”
“是啊。如果今晚上你没有被酒力所困,当然不会有这个误会。”
“这也难说。那时汽车的进行很迅速,那一排屋子的构造又同一式样,假使你和我易地而处,你的感觉纵胜我多多,在一瞥之间,你敢保得定不会弄错?况且我们在‘接头人面’一案之中,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难道那顾荣林巡长也是受了酒力的影响?”
霍桑忽丢了烟尾,立起来打了一个欠伸,笑了一笑。
“包朗,你说我善于我报复的机会,你的口才也不惜啊!我辩不过你,以后你尽放量地纵饮好了。夜已深了,你夫人也许已等得焦须,我不敢屈留你了。不过你今夜里的经历,若要我保守秘密,不在你夫人面前提起,那你也应付一注相当的代价才行。
“好了,别开玩笑吧。那隔壁的枪声又是什么一回事?我还不明白。”
“我也不仔细。不过这里面并无犯罪意味,用不着你我劳神。那是可以保证的。”
“那末究竟有什么作用?你既已知道,何必再卖关子?”
“据我所瞧见的,那隔屋的人,大概新近置备了一件避弹马甲,先后开了三枪,分明在实验那马甲的效力。这件事委实太凑巧了,才造成你这一次意外的艳遇。”
“还有”哎哟‘的呼声,又怎样解释?“
他疑迟地说:“这个我还不能答复你。但明天你如果肯劳驾一次,亲自去调查一下,这疑团总也可以打破的。”
经过了三十六个小时,这个疑团方才得到了打破的机会。霍桑所说的实验避郊马甲话果真实在。那人叫做李传福,在振大纱厂里当经理。一个月前他曾险些儿被绑;因此,他特地置备了一件马甲,以防后患。那晚上他开到第三论时,子弹从马甲上反射出来,几乎射伤他自己的手背,他才惊呼了一声。接着,他便也丢了枪熄灯睡了。
还有一点,我不能不补叙一句。那晚上汽车夫阿主竟擅自容许那女子上车,当时也曾使我一度疑讶。事后我方才查明。那女子向阿土问过一句话:“这可是包先生的车子?”阿主误会是我的女朋友,才有这个误会。原来那个叫做梅村的流氓,又恰巧和我同性。因此,我在结束这小小疑案的时候,不能不叹一句“贱姓不幸”了!
< 全文完>
正文 两粒珠
更新时间:2008-4-8 10:54:37 本章字数:40356
一、不可思议的符号
那年革命军的势力还没有达到东南,东南二省间忽然起了内战。当战争最剧烈的当儿,说也惭愧,那沿铁路线一带的人民,都把上海租界——当时租界还不曾收回——当作了避难的安乐窝,竟扶老携幼像潮涌似地赶来。战事发生在铁路线上,铁路的交通虽断,一大半人都乘着长江轮船大绕圈子。上海社会的心目,都盼望着内战早日结束,别的事都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兴味。
一天下午,我也因着闲得无聊,特地往爱文路去访霍桑。我看见他穿着一件纺绸的短袖衬衫,两手插在那条白胶布的裤袋之中,嘴里衔着纸烟,在他的办公室中乱走。邵藤椅旁边的地板上堆了不少书籍和报纸,却都杂乱纵横。此外还有半瓶汽水,一只玻璃杯子,和一把蒲扇。
他一看见我,便立定了向我瞧了一瞧,说道:“包朗,你这几天怎么样?不是觉得闷得慌吗?”‘
我笑了一笑,答道:“你自己呢?
霍桑皱着眉头道:“晤,不必说!请坐。要不要饮一杯冰水?”
这天正是国历九月十七日,气候的热度还常在华氏八十度左右。我走了一会,果真觉得很热。我坐下来饮了一杯冰水,心头略觉凉快些儿。
霍桑问道:“你这几天可从事著作?”
我摇头道:“我的手指好久没有接触笔管了;一切都在停顿中。
“可是没有资料?”
“不是。资料尽有,只是不能镇住我的心思。
霍桑连连点头道:“就是啊。我此刻也仿佛置身在战地上面,被那枪炮的声响所震,竟也没有心思握管。
我诧异道:“什么?你也要打算从事著作?”
霍桑指着那藤椅靠手上的一本深红簿面的西装书,说道:“我因为这几天没法排遣,就把这一本哈雷特所著的罪犯心理仔细研究。因此我得到了几种心得,很想写出来做一种参证。可是我只没法按捺我的心思。
我点头道:“这也难怪你。我早说过,在这种时期,虽然不直接受战事的影响,但到处都视着停滞的现象。你近来当真没有什么惊奇的案子吗?”
霍桑摇头道:“莫说惊奇,就是连寻常的偷盗劫夺,也没有人来请教。我在烦忙的当儿,对于平淡无奇的案子固然谨谢不追,可是在这空闲无聊的时期,那自然应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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