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U盘放进口袋,回到水果行。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怀抱着这么大的秘密在街上走,总觉得步履特别轻巧,好像在云上漫步一样。
午后我一面看店,一面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做好呢?为了池袋,我应该怎么做?这个情报会流入我手中,背后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才是。一定是不知何方神圣,从他那比池袋凤凰还高的空中宝座上,希望我替他办点事吧。我一面卖着SUN富士蜜苹果、长十郎梨与温室草莓,一面这么想着。
秋日阳光渐渐暗去的傍晚五点,我打电话给礼哥。署长心情很好地接了我的电话。
“干得好啊,阿诚。我们总算不必再被组对部使唤了。虽然对我升官没有太多正面影响,还是觉得心情畅快。”
“这样呀,真是太好了。”
我看着照着夕阳的店门口。人生到底会碰到几次让人心情这么沉重的阳呢?
“怎么啦,你好像没什么精神,今晚要不要去喝一杯呀?我今晚没事喔。”
我轻声笑了笑。势必得告诉礼哥了吧。
“那你再帮我找另一个来宾出席。”
“嗯,好啊,谁呢?”
我叹了口气说:
“礼哥的前辈,泷泽武彦东京都副知事。”
“他没办法啦,他可是超人一样忙碌呢。”
“不,他一定会来。你就说有个小鬼知道所有关于二十一世纪度假地特殊献金的事。”
池袋警察署署长的声音焦躁起来。我又重复了一次:
“礼哥,你听好,我不是在开玩笑,这可是攸关副知事政治生命的问题,所以我想直接和泷泽先生谈。你听清楚了吧?是一切关于没给收据的特殊献金的真相。”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试着打看看。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谢了,礼哥。”
讲完这句话,我就挂了电话。真的十分不可思议,我们为什么不能满足于只卖每包五百元的草莓呢?无论新型的外送色情按摩或特殊献金都一样。人为什么不知满足呢?
永生不灭的火鸟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地上这些愚蠢的人类呢?
五分钟后礼哥回拨给我。这位署长以吃惊的声音说:
“你到底施了什么魔法?泷泽先生已经指定好见面地点了,新宿的东京希尔顿饭店,今晚十二点在大厅碰头。”
“知道了。”
礼哥讶异地对我说:
“我说阿诚,你应该不是哪个国家的情报员吧?”
我笑着说:
“哪里会有像我这么穷的007情报员啊,我只是个看水果行的,这点礼哥应该最清楚吧?”
池袋的警察署长以开朗的声音说:
“嗯,我知道。这下我非得重新看待水果行的店员不可了。”
我总算为全日本低收入的店员们尽了一份心力,让他们赢得名誉。这么说来,我的工作也还不坏嘛。
当天我和光一约好一起吃晚饭。但是必须先为U盘里的情报买个保险。把店交给老妈后,我往太阳60通对面的Denny’s走去。Zero One还是一样坐在窗边的座位,眺望着窗外。我一走到四人座位前面,他就以瓦斯漏气般的声音对我说:
“那栋建筑就好像我们的墓碑。”
还是那颗植入了钛合金的光头。他抬头看着被窗户切成两半的太阳城说:
“我一整年都这样看着那栋建筑。哪天我死了,想要埋在它的跟前。这次有什么工作要找我?”
Zero One的情感不是模拟式的,并不连续。他这人从里到外都很数位,突然就从伤感情怀跳到生意上。我把U盘放在桌上。
“如果我今晚没和你联络,就把里头的情报传送到东京各大报与各大电视台去。是很重要的情报。”
“如果阿诚和我联络了的话呢?"
“就把所有情报全数删去。”
他把粉红色的透明小盒平放在手掌上。
“真不可思议,每次一看到你,就会觉得真实世界并不如我想像的那么无聊。你等等,我把东西拷贝进去。”
档案没多久就拷贝完毕。我接过内存,对Zero One说:
“真实世界虽然不坏,但我有时候反倒会羡慕你呢。不是黑就是白,不是零就是一,这种二分法真的很轻松。”
Zero One咻咻作响地呼着气。这是在笑吗?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星际大战里的黑武士达斯·维德(Darth Vader)呀?!
然而,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天我才知道,太过得意忘形有多危险。
老妈自从上次丰岛公会堂那件事以来,就一直保持高昂的斗志,而且那家外送色情按摩也因为池袋警察署的强制搜查而倒闭了。我才刚要出门,
她就从背后对我说:
“给我等一下。已经没有什么事要我做了吗?”
没错,终极武器不能再使用了。如果再用,组对部那些家伙就太可怜了。
“你好,阿诚哥。你好,伯母。”
以特种行业训练出来的端正礼仪,光一深深一鞠躬。会在西一番街做出这种举动的,大概也只有他了吧,实在是抢眼到不行。而且他竟然又穿了和我一样打扮的服装。XL的霜降灰连帽外套,配上宽松牛仔裤,头上戴的是圣路易红雀队的棒球帽。真像是我的影武者。
“下次再有什么大事件,我会再请老妈帮忙,因为我不想太一面倒赢别人。走吧,光一。”
我们打算去西口一家新开的泰国料理餐厅。池袋其实是知名的民俗城,亚洲各国料理都可以在此便宜吃到。越南、泰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蒙古,可说应有尽有。有时候还会碰到没有日文菜单的店,不过点菜可就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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