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这时阿英很不服气地说:“就那几个家伙,我一个人就能摆平,那样有点大材小用。”
阿英满脸笑容,把早已准备好的特制警棍递到我手上,打趣地说:“你不用担心,不是让你拿着它去打醒那些愚钝的脑袋,而是让你用来砸碎车窗玻璃的。”
很有道理,一氧化碳的毒性很强,一旦中毒就急需新鲜空气,他们的生命没有时间等你磨磨蹭蹭找工具。我握住警棍的橡胶柄,只觉得很沉,像有千斤的重量落在手上似的。
车外面,外国人、想要当外国人的日本女人从未间断过,而车里的一切都属于等待。
十二点、十二点半、一点,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但依然等不来孝作的电话指示。只有深夜无聊的广播还在陪着我们无聊的等待。当MARCH的时钟指向一点半时,似乎激起了阿英的警觉,他第一个提出疑问。
“有点不对劲,孝作是不是说过行动是在凌晨左右的时候?现在都过了一个半小时了,为什么?”
同样的疑问也在我脑中盘旋,即便是车内的冷气威力很强,但是不祥的预感还是战胜了冷气,牵引着我的冷汗一直往外涌。我焦虑地对瑞佳说:“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能再等了,我们还是先把车开进空中停车场探查一下情况为好。”
还没等我说完,瑞佳就毫无暗示地踩下油门,由于用力过猛,轮胎也抗议地发出吱吱声,由于着急,MARCH车身前端还与取票台撞了个满怀。宝马敞篷跑车里坐着的阔少爷大声地抱怨指责。但在阿英凶悍的眼神威慑力之下,他不得不投降闭上了嘴。
MARCH缓缓驶入空中停车场,二楼、三楼基本上已经没有停车的空隙,整齐排列的车子,在照明灯的映照下,就像墓碑一样死气沉沉地透出寒气。甚至有人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舒服的旅馆,车身不住地轻轻摇晃。
在上四楼的盘旋道上,我们和楼上驶下的一辆黑色新款GOLF擦身而过,车窗上贴满了不合法的防紫外线膜。差点就撞上彼此的保险杠,司机沉默着全速往下开。
MARCH吃力地爬上陡坡,四楼、五楼在周五的狂欢夜显得如此空荡和荒凉,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看到孝作等人坐的银色雪佛兰的踪影.我有些焦躁地大声对瑞佳说:“这到底有几层。”
“总共七层。”
“我们直接去顶层。”
即将死去的人也会这么相信幸运数字的魔力,人类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
顶层只有几辆车稀稀疏疏地散落着,数不清的水泥柱冰冷孤单地竖立着。MARCH放慢速度,缓缓地在停车场绕了一圈。一辆银色的旅行车安静地躺在东边的角落里,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欣赏到六本木之丘发光的灯塔。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眼里,那是一个虚幻扭曲的画面,我真切地觉得那不是一个有人类生存的地方,更像是用高科技绘制出来的图画,让人毛骨悚然。街灯毫不吝惜它的光芒,满满地洒在银色车身上。阿英惊慌失措地大叫:“出事了,快停车!”
车子的轮胎还在滚动,我和阿英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几乎是滚出车门的。虽然说已经过了午夜,但暑气也毫不示弱,依旧像白天一样施展着威力。在夏天的海洋里爬行,时间和脚步都像是被暑气拖住了一样,腿的移动就像凝结在空中的慢镜头,感觉我们和旅行车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我们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雪佛兰。这时候容不下半点思考。先靠近车子的我,把全身剩下的力气都给了特制警棍,一边敲碎驾驶座的车窗。
一股浓烈的一氧化碳扑鼻而来,让鼻子难以忍受,杂司谷那次的一氧化碳显得不值一提。我本能地用手捂住鼻子毫不迟疑地敲碎另一块车窗,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在粉红色的脸上浮现着纯洁的笑容,我不禁对着熟悉的脸庞大叫:“孝作!”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去测他的脉搏,他都没有给我找到颈动脉的机会,因为他的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也许是因为车内木炭的温度太高,所以身体依然是温热的,他看上去就像睡熟了一样,除此之外和生前一模一样。
“孝作!孝作!”
阿英和瑞佳像和我有仇似的,以一副可以将我轻松撞倒的架势扑过来,靠在座椅上的孝作依然微笑着,对他们的剧烈摇晃毫不理会。我趁这个时间观察了一下车内,涅槃坐在副驾驶位上,孝作和穿蓝夹克的男人坐在第二排,歌德萝莉风格打扮的女孩和一个装扮很素淡的女人则坐在第三排。他们的神色像洋娃娃一样安详、柔和。车子里没有一丝生气。
只有驾驶座上没有人,空荡荡的驾驶座散发出强烈的虚空感,让我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有人生还的预感,这种感觉很强烈。那个穿开襟衬衫的男人临阵脱逃了,目标进入视线。虽然我知道说这些为时已晚,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叫救护车来处理。”
瑞佳无法控制雨珠大小从眼眶滚落下来的泪水,一边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孝作乌黑发亮的头发。
“我们的俱乐部解散了。”
我愤怒的拳头重重地落在副驾驶座的靠垫上。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放弃不就前功尽弃了,不就更让蜘蛛有了可乘之机了吗?他一定会瞄准下一个目标继续结网的,你就这样轻易地忘记孝作的仇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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