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希望一切顺利。但我相信会的。多盛大的午餐呀!”
“是的。”奥利弗夫人用一种强调的语气说,“非常盛大的午餐。” 为什么?她想,但没有说出来。究竟为什么要去?她努力在头脑中搜索一点原因,因为她总喜欢知道自己打算干什么,而不是先去做过了,过后却奇怪地发现自己已经做了这件事。
“我猜,”她又在对自己说,而不是对玛丽亚,碰巧放在火炉上的果酱溢出来了,在那股气味的召唤下,玛丽亚已匆匆忙忙地赶回厨房去了,“我想看看它感觉如何。我老是被邀请去参加文学午餐或类似的没去过的地方。”
在那盛大的午餐的最后一道菜上来时奥利弗夫人才到。她显出满意的样子拨弄着碟子里剩下的蛋白甜饼。她对蛋白甜饼特别感兴趣,并且它又是这非常可口的午餐中的最后一道可口的食物。不过,当一个人到了中年,就不得不对蛋白甜饼小心些了。牙齿吗?它们看上去好好的,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痛,而且还那么白,看上去非常顺眼,就像是真的一样。但千真万确它们不是真牙齿,牙齿不是真的牙齿——或像奥利弗夫人所相信的那样,不是真正的高级材料构成的。她一直都清楚,狗的牙齿才是真正的象牙质的,人类的牙齿只不过是骨质的。或者,如果它们是假牙,她猜那是塑料的。不管怎样,有一点是千万别卷入那种相当难为情的事情中去,否则假牙有可能会令人难堪。莴苣吃起来很费劲,还有咸杏仁和像巧克力那样实心的东西、粘牙的硬糖果、可口的又粘又韧的蛋白甜饼。她显出很满意的样子,吃玩了最后一口。那真是一顿不错的午餐,一顿很不错的午餐。
奥利弗夫人喜欢享受可口的食物,她喜欢这顿午餐,也喜欢那些同伴。很幸运,这顿为女作家们庆祝的午餐不只限于女作家。那儿还有另外一些作家和评论家。他们把那些书读得就跟他们的作者一样透。奥利弗夫人坐在两位非常有魅力的男性中间。埃德温·奥宾,她一直都很喜欢他的诗,他是一个极有趣的人,有着各种有趣的关于国外旅行和各种有文学色彩的和有个性的冒险经历。另外,他对餐馆和食物也很感兴趣。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食物,把文学的主体都搁到了脑后。
韦斯利·肯特先生坐在她的另一边,他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共进午餐的好伙伴。他说了许多关于她的书的好话,但又非常得体,不会令她感到窘迫。很多人都几乎没试过要得体地赞美别人,他们常常会令她感到难为情。而他会说出一两个理由来说明为什么喜欢她的书。这些理由又是那么中肯,因此奥利弗夫人很喜欢他。男人的赞美总是受欢迎的,奥利弗夫人想,女人则过分热情。她们在给她的信中写的一些事情啊!真的!当然不总是妇女,有时候是一些在很远的地方的易动感情的年轻男子。就在上周,她收到一封很有趣的信,信的开头是,“看了您的书,我觉得你是一个高尚的女子。”看完《第二条金鱼》后,他就陷入了一种对文学的强烈的痴迷,奥利弗夫人觉得这一点也不合适。她并不是过分谦虚,她认为她写的侦探小说是同类小说中比较好的,有一些不怎么好,而有一些比另外的要好得多。但就她所能理解的程度而言,没有任何理由能令别人认为她是一个高尚的女人。她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创造了一些关于写作的令人愉快的小窍门,使很多人都喜欢读她的书。多妙的运气!奥利弗夫人暗想。
好了,一切都考虑进去,她已很好地经受了这严峻的考验。她非常愉快地和别人交谈着,现在他们正打算移到有咖啡送上的地方去,在那儿可以变换着对象和人们闲聊。奥利弗夫人很清楚,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到了那儿另外那些女人就会过来向她进攻,用那些虚伪的赞美来攻击她。她总感到给她们正确的回答既可悲又无用,因为你根本就不可能给出正确的回答。这真像一本出国旅行书教给你的那些正确用语那么没用。
例如:“我必须告诉您,我多么喜欢读您的书。还有,我认为它们很精彩。”
陶醉的作家的回答:“嗯,那太好了,我很高兴。”
“您必须明白,我为了要见您已等了几个月了。这真是太妙了。” “噢,你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谈话就像这样继续下去,似乎你们俩都不可能谈论此外任何有趣的事。谈话的内容不得不全部是有关你的书,或者是其他女作家的书,如果你知道的话。你掉进了文学的网里而又不擅长于说这种废话。也许有些人能做到,可奥利弗夫人痛苦地意识到她恰恰没有这种能力。当她在一个外国大使馆停留的时候,她的一位外国朋友教她学完了一门课程。
“我听过您讲话。”艾伯蒂娜用她那迷人的异国腔调低声说,“我听过您和一位年轻的报纸记者的交谈,你没有表达出——不!你并没有表达出对你的工作应有的骄傲。您应该说,‘是的,我写的很好,我写得比其他写侦探小说的作者都好。’”
“但是我不,”那时候奥利弗夫人说,“我是不差,但——”
“啊哈,别像那样说‘我不’。你一定要说你是,即使您并不这样认为,您也应该说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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