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莫西呢?”
摩迪精神勃勃地说她在出发到火车站之前已经帮他准备好一份放在托盘里带进去给他了。
“现在,”摩迪说,“他该小睡过了,这是让他见你的最好时刻。请务必尽量不要让他太激动。”
安惠所先生向她保证他会非常小心。
他在跳跃的火光下审视着她,心中兴起一股怜悯之情。这个高大结实、平凡的妇人,这么健康,这么有活力,这么富有常识,却这么奇怪地,在某一方面那么脆弱。她对她先生的爱是母性的爱,安惠所先生心里明白。摩迪.亚伯尼瑟没有生过孩子,而她是个天生的母亲。她病弱的先生变成了她的孩子,需要庇护、看顾。而且也许就由于她较强的个性,在不知不觉之下,使她先生更加的病弱无能。
“可怜的提莫西太太,”安惠所先生心想。
“你来得好,安惠所。”
提莫西身子站离椅子,伸出手来。
他是一个跟他哥哥理查很象的高大男子。不过理查有的是力量,而提莫西则是虚弱,嘴形优柔寡断,下巴相当后缩,眼睛缺乏深度感,前额显现出暴躁的线条。
他膝关覆盖着的一条毯子和左手边一张桌子上瓶瓶罐罐的各种药品强调出他的病状。
“我不可以太用力气,”他说。“医生禁止。一直叫我不要担忧!担忧!如果他家出了谋杀案他一定担忧死了,我敢打赌!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受不了--先是理查去世--然后听说他的葬礼和他的遗嘱--真是好遗嘱--而最最叫人受不了的是可怜的小柯娜被人用一把手斧砍死。手斧!哎呀!这个国家现在多的是歹徒--凶手--战争留下来的产物!到处游荡杀害毫无防御能力的妇道人家。没有人有魄力铲除这些败类--采取强硬手段。这个国家会成什么样子?我倒真想知道,这个国家他妈的会成什么样子?”
安惠所先生对这个话题很熟悉。这是个在过去二十年当中他的客户迟早都问过的问题,而他有他一套例行的回答。他那些不表示确定意见的回答话语可以归类为只是些安慰的声音。
“都是从那该死的工党政府开始,”提莫西说。“把整个国家带进地狱里,而现在的政府也好不到那去。巧言令色,软弱无能的社会主义者!看看我们的处境!找不到高尚的园丁,找不到仆人--可怜的摩迪不得不在厨房里忙得一塌糊涂--(对了,亲爱的,我想今晚软布丁配主菜应该不错--还有,先来道清汤吧?)我得保持体力--巴顿医生说的--我想想看,我刚刚讲到那里?噢对了,柯娜,一大震惊,我可以告诉你,对一个男人来说,当他听到他妹妹--他的亲妹妹--竟然被人谋杀时!我足足心悸了二十分钟!你得帮我处理一切,安惠所。我没有办法出席侦查庭或处理任何柯娜遗产的事情。我要忘掉这件事。对了,柯娜分到的那份理查的遗产怎么样了?归我,我想?”
摩迪喃喃地说着,好像是要把茶点收拾收拾,离开了房间。
提莫西身子躺回椅背上说:
“没有女人家在场好多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不会受到任何无谓的干扰。”
“柯娜分到的那份存在信托基金里的钱,”安惠所先生说,“由你和你的侄女、甥儿甥女平分。”
“可是你听我说,”提莫西的脸颊泛起愤慨的红晕。“我当然是她的最近亲吧?唯一在世的哥哥。”
安惠所先生相当小心地解释理查.亚伯尼瑟遗嘱的条款,温和得提醒提莫西,他已经寄了一份副本给他。
“你不会指望我了解那些莫名其妙的法律名词吧?”提莫西一点也不感激地说。“你们这些律师!老实说,摩迪回来把要点告诉我时,我简直无法相信,认为她一定听错了。女人家头脑从来就不清晰。摩迪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可是女人毕竟不懂得理财。我甚至相信摩迪并不知道如果不是理查去世,我们可能得搬离这里。这是事实!”
“当然如果你向理查求助--”
提莫西有如狗吠地冷冷短笑几声。
“那不是我的作风。我们父亲留给我们每个人一份非常合理的钱财--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想接管家传事业的话。我不想。我看不上面粉事业,安惠所!理查对我的态度不满。好啦,扣掉税金,货币贬值,接二连三的--要维持下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得不变卖很多财产换成现金,时下的最好变通方法。我曾经一度向理查暗示过这个地方有点难以继续下去。他表示他的态度,认为我们换个小一点的地方就好过多了。摩迪会比较轻松,他说,省掉不少劳力--节省劳力,什么话嘛!噢,不,我绝不会求理查帮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安惠所,这项担忧影响我的健康很大。一个像我一样处在这种健康情况下的人是不能担忧的。然后理查死了,我当然是感到心痛--他是我的哥哥--但是我不禁对未来的远景松了口气。是的,如今是一帆风顺了--而且是一大解脱。重新粉刷这幢房子--找一两个好园丁--出个好价钱还是可以找到。把玫瑰花园完全重建起来。而且--我刚刚讲到那里--”
“详述你的未来计划。”
“是的,是的--可是我不应该拿这些来烦你。让我感到受伤害的--严重受到伤害的--是理查的遗嘱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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