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也是实在的。我始终都在场,但是,可以说是一个局外的人。 、
“大夫,你为什么不自己写呢?”我问。
“我不在现场——你是在的。而且,”他叹口气,接着说,“我的女儿不让我写。”
他对那个黄毛丫头竟会让步到这个样子,实在非常丢脸,我有点想这样说。可是,这时候我看到他在眨眼。那是瑞利医师最令人头痛的地方。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总是以同样缓慢忧郁的方式说话一但是多半都在眨眼。
“那么,”我不敢肯定地说,“我想我可以那样做。”
“你当然可以。”
“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始。”
“那种文字有一个很好的前例。从根由处开始,继续到底,然后就打住。”
“我甚至于不晓得那件事的根由是什么,也不晓得由什么地方开始。”我犹豫地说。
“护士,相信我。开头的困难和知道如何停止的困难一比,就不算回事了。至少,我讲演的时候就是这样。必须背后有人用力拉着我的上衣后摆,才能把我拉下来。”
“啊,你是在开玩笑,大夫。”
“我是非常认真的。现在怎么说?”
另外一件事令我很烦恼、犹豫了片刻,我说:“大夫,你知道,我恐怕有时候很容易露出个人的感觉。”
“哎呀,小姐,愈表现个人的感觉愈好!这是一个真人的故事——不是橱窗里摆的假人的故事!你要表现个人的感觉,你可以有偏见,你可以表示怨恨一你可以想怎样写就怎样写!照你自己的看法写。如果有一星半点中伤人的地方,我们总可以在事后加以剪裁。只要写下去就好了,你是个明白人,完全可以把那个事件合情合理、实事求是地写出来。”所以,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答应他尽力而为。
我就在这里开始写了。不过、就像我对大夫说的,很难晓得究竟从什么地方开始。 ”
我想我应该说一两句有关自己的话。我叫爱咪·列瑟兰,三十二岁。我在圣克利斯妥弗医院受过训练,做了两年妇产科的护理工作。我做过一些私人方面的工作,在德文郡街本狄克斯小姐的疗养院工作四年。后来应聘陪一位克尔西太太出国到伊拉克。她的小孩诞生时,我照顾她。她准备同她先生到巴格达。那里有一个保姆,在她一个朋友家做了几年。现在她已经同那个保姆定好,朋友的孩子将要回国就学。那保姆同意等孩子们离开的时候到克尔西太太这里来。克尔西太太身体纤弱,这次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婴儿旅行,觉得很紧张。为照顾其太太和孩子,克尔西少校就聘我同他太太一起去。到巴格达后除非我们找到一个需要在回国途中请护士的人,他们便负责我回国的旅费。
那么,现在就没有必要描述克尔西夫妇和他们的小孩了——那小孩儿很可爱。克尔西太太人也很好,不过是属于那种急躁型的女人。我很喜欢这次航行的生活,我以前从未在海上航行如此之久。
瑞利医师也在船上,他是一个黑发、长面孔的人,常常以低沉、悲伤的声调讲各种各样可笑的话,我想他喜欢开我的玩笑,常常说一些最特别的事,看我是否相信。他是一个叫做哈沙尼的地方政府机关的医师——那是离巴格达一天半旅程的地方。
我在巴格达住了大约一星期,后来偶然遇见他。他问我什么时候离开克尔西家。我说他这样问我很有趣,因为,事实上赖特一家人(就是我上面提到的另外一家人)准备提早回国,他们的保姆马上就可以来了。
他说他已经听说关于赖特一家的事了,又说,那就是他问我的原因。
“护士小姐,其实,我这里有一个你可能担任的工作。”
“一个病人吗?”
他皱起面孔,仿佛在考虑。
“几乎不可以称为病人,只是有一位太太,她有——可否说——空想症?”
“啊!”我感到有些惊讶。我们通常都知道那是指什么而言——那是由于饮酒或者服用麻醉剂而引起的!
瑞利医师没有进一步说明。他很谨慎。
“是的,”他说,“一位雷德纳太太;丈夫是美国人——更正确地说,应该说是美瑞混血的人,他是一个大规模的美国古物挖掘队的领队。”
于是,他就说明,这个古物考察团正在挖掘一个巨大的亚述古城的遗址,一个像尼尼微一样的地方。考察团住的房子离哈沙尼实际上并不很远,但是,那是一个荒凉的地方。雷德纳博士担心他太太的健康,已经有一段时候了。
“他对于她的情形讲得不太明白,但是,她似乎是一再的带有恐怖状的神经发作。”
“在白天,他们是不是把她撇在家里,同当地人在一起?”我问。
“啊,不会的,有不少人呢——大约七八个。我想,她不会独自一人在家,但是,有一件事似乎是毫无疑问的:她总是想人非非,结果总是陷入一种很古怪的状态。雷德纳担任的工作可能很繁重。但是,他对于他的妻子爱得很深,他知道她有这种情形,非常担忧。”
“她的身体健康吗?”我问。
“健康——啊,健康,我想是的。不,我想,她的身体是没有毛病的。但是,她——嗯,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常常幻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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