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冒险了,不是吗?”
“并不比开一枪更冒险。毛瑟手枪响声不大,很像焰火开花的爆裂声,所以一下子融合到焰火声中去了。”
“你找到那枝手枪没有?”我问。
“没有,黑斯廷斯。但我觉得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此案与外人无关。这一点我们是一致同意的,即,尼克的手枪被窃,只是为了杀死尼克之后可以造成自杀的假象。”
“是的。”
“只能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还装得出什么自杀的假象呢?凶手知道这样做已经骗不了人了。事实上,我们所掌握的是些什么他全都明白。那么,藏着凶器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思忖着,觉得他的推论很有道理。
“那么你认为他会怎样处理那枝手枪呢?”
波洛耸了耸肩,说:
“这倒难说。但大海近在咫尺,手一挥,那手枪不就销形匿迹了吗?当然不一定是这样,可要是我是那家伙,就会这样处理它的。”
他说话的语气是如此肯定,就像他已亲眼看见了似的。我不由得一怔。
“你想当时他有没有立即发觉杀错了人?”
“他当时肯定没有发觉。”波洛阴沉地说,“哼,发觉后他可要不那么愉快地发一阵子昏啦。既要掩饰自己的大失所望,又要装得若无其事,这可需要一点天才。”
这时我想起女佣人埃伦的反常表现,就对波洛说了。他听了大感兴趣。
“死的是马吉叫她感到意外,是这样吗?”
“何止意外,简直可以说是大惊失色哩。”
“这倒怪了。谋杀本身不叫她吃惊,死的是马吉倒使她大惊失色!啊,这很值得研究一番。她是什么人,这个埃伦?她那么安详冷静,从头到脚一派可敬的英国风度,会是她?”
他不说下去了。
“回忆一下以前发生的那几件事,”我说,“就会发现凶手应该是个男人。把那块石头憾松并推下悬崖可是要用点力气的。”
“这倒不见得。用一根合适的杠杆就谁都能行。唔,这并不是个理由。”
他继续在房间里慢步徘徊。
“昨天晚上在悬崖山庄的人都有嫌疑,但那几位后来的客人——不,我想不会是他们当中的人干的。他们中大多数跟尼克只是泛泛之交。也就是说,跟悬崖山庄的女主人没有什么比较密切的关系。”
“他们之中有查尔斯·维斯呢。”我给他指出了这一点。
“是的,不可把他忘记。从逻辑上说,他是最可疑的人。”波洛做了个绝望的手势,然后一屁股坐进我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就是说——我们归根结底总是要回到这上头来:动机!要想揭露这神秘的谋杀案,就一定得首先把杀人的动机搞清楚。然而正是在这关键性的一点上,黑斯廷斯,我至今茫无头绪,一筹莫展。谁会有干掉尼克的动机呢?为了解释动机,我作出了各种荒唐可笑的假设。我,赫尔克里·波洛,竟会每况愈下无能到这种地步,像个编造廉价侦探小说的人一样胡思乱想起来。我想,那个祖父——老尼克——人们猜想他把钱全赌光了,但真的赌光了吗?是不是正好相反,他把钱在悬崖山庄的某个地方藏了起来?比方说,埋在地下?正因为有这样的假设——说来真羞得我无地自容——我才问尼克是否有人提议买她的悬崖山庄。”
“你知道吗,波洛?”我说,“我觉得你的这个假设是合情合理的。嗯,很有点道理。”
波洛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种假设很合你的浪漫口味,嗬,埋藏在地下的财宝——不错,你一定很欣赏这种假设的。”
“这种假设有什么不对头呢?”
“因为,我的朋友,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天方夜谭’的世界里。在现实当中,最枯燥无味的解释常常是最接近事实的。我还想到小姐的父亲——对于他,我的设想更不像话了。他是个旅行家,我对自己说,可能他偷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而这块宝石是一尊什么神像的眼珠。于是守护神像的僧侣一路寻访,追踪到这里来了。瞧,我,赫尔克里·波洛快成为传奇小说家了。
“关于她父亲,我还有过另外一种奇想,这种想法比较正经一点。他到处游荡,是不是在外头又结了婚?是不是有一个比查尔斯·维斯更近的继承人?于是我又碰到了我们的老难题——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值得继承。
“我把可以想得出来的可能性全考虑过了。甚至考虑过拉扎勒斯先生为什么想买尼克祖父的肖像。星期六我打了个电话给一位鉴定家,请他来把那幅肖像估价一下。关于此人,昨天早上我不是请你送了张便条给尼克小姐吗?假设一下,比方说,那幅画会不会值到好几千英镑呢?”
“难道你认为像拉扎勒斯这么一个有钱的人……”
“他有钱吗?外表是说明不了问题的。一家老牌商号看上去店堂里金碧辉煌,帐册上财源丰厚,令人艳羡不已,内里却可能早已寅吃卯粮,债台高筑了。这种时候人们会怎么办呢?难道会到处诉苦叫穷说自己快破产了不成?不,在这种不妙的窘境里,人们会买上一辆极尽奢华的小轿车,在大庭广众之中装得更加挥金如土。你瞧,这只是为了维持信誉,好再跟别人借钱。有时一家俨然巨资的公司会突然崩溃,就因为周转不灵,一时短少几千英镑现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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