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亦杨用了三天的时间消化了一个事实—自己并不是游钧则的亲生儿子,原来一直以来他全心全意爱戴着、崇拜着的父亲对他这个儿子心怀芥蒂。现在再回想过往,有很多细节都浮出了水面。最明显的就是游亦杨的相貌跟游钧则并不相像,小时候每当父母的朋友们说儿子更像母亲的时候,游钧则的脸色都有一些变化。当时游亦杨觉得父亲只是有些不开心,现在想来,那岂止是不开心?也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是锥心之痛吧。也就是说,游钧则对这个家庭的芥蒂是日积月累一点点从幼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所以在他遇见王茉雅之后,才一发不可收拾吧。
还有一次,是在游亦杨14岁那年,他跟游钧则说他将来要做警探,因为他会遗传父亲的基因,所以起点就比别人更高,会更聪明、更敏感、更机警,将来会超越父亲。当时游钧则听到这番话,并没有显现出一个父亲的喜悦,反而是有些愠色似的。
这样的例子游亦杨越想越多,最后,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而是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第四天,聂长远和蒙娜一起登门,是游亦杨打电话叫他们过来的。游亦杨在电话里告诉他们,他已经调整好自己,打算公布他的推理。
在开始讲述推理之前,游亦杨事先声明:“老聂,我的推理只有依据,没有证据,因为唯一能够当作证据的DNA现在也失效了。当然,这本身也是一个依据,我父亲,我还是这样称呼他吧,他的整个计划的基础就是—我并非他的亲生儿子,没有血缘关系,谁也无法确认尸体到底是不是他。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聂长远的心一沉,本能地反驳:“亦杨,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游老师故意制造自己的假死?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要知道,他可是哈江市闻名的神探,知名作家,前途无量,而且家庭美满……”
聂长远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话并不准确,游钧则恐怕不是什么正直神探,而且前途堪忧,家庭更加谈不上美满。
游亦杨看出了聂长远的转变,苦笑着说:“是啊,其实你说的这两点就是他诈死的缘由。首先,他并不是前途无量,因为他曾经徇私枉法,故意放过了一个命案真凶,也就是他的初恋女同学王茉雅。这事儿却被徐侦探洞察,而且这个徐侦探一直阴魂不散地调查他,恐怕很快就要公布真相,葬送他的一世英名。到时候,他不但名声扫地,卸下神探和作家的名衔,也没法面对世人的谴责和法律的审判,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带着好名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以另一个身份跟王茉雅重新开始崭新生活。其次,他也并不是家庭美满。也许在外人看来我们一家三口是模范家庭,可只有他知道,事实完全相反。他始终没法接受一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没法接受妻子当初的选择,再加上初恋女友王茉雅的出现,于是他想要逃离这个家庭。但如果走正规途径,离婚再娶,一来,抛妻弃子会让他名声受损;二来,再娶的人是王茉雅,很有可能会被人挖出武学敏的案子。所以想要重启自己的人生,彻底摆脱‘前世’的各种牵绊,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诈死。”
聂长远嘴唇颤抖,几次想要开口再反驳游亦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的确,他们查到的都是不利于游钧则的线索。而且就连最不愿意怀疑游钧则的游亦杨都这样说了,想必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蒙娜很赞同游亦杨说的话,补充道:“重启人生顺便解决一个一直以来阴魂不散的徐侦探,这可真是一箭双雕。而且,他的运气真不错,恰好这个徐侦探的身形甚至是血型都跟他是一致的。”
游亦杨不自在地看了蒙娜一眼,对于外人这样一针见血地说他一直以来敬爱的父亲,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即使蒙娜所说正是他所想。
“既然选择了诈死重启自己的人生,那么问题就在于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认定他死了,认定徐侦探的尸体就是他。”游亦杨说着,又看见了树皮人,他就站在他家的窗前,频频向他点头,他冷静直视树皮人继续说,“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他有个先天的有利条件,那就是他除了我之外并没有血亲。我的爷爷奶奶在我3岁那年便病逝。而唯一的血亲—我,却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知道,我妈为了家庭和他的名声,会在他死后也仍旧死守这个秘密。而且,他太了解我妈了,吃准了她的性格,如果让她对他的死负有一定的责任的话,那么她就更加不会公开这个秘密,而是会带着愧疚死守这个秘密一辈子。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她对他的死负有一定责任的话,那么她也绝对不会公开事实,不会承认自己间接害死了丈夫,不会让儿子知道女友的死其实是受到他们家的牵连。”
蒙娜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作家神探游钧则还真是机关算尽,而且算计的都是最爱他的人。
“也就是说,让你母亲在你和他之间二选一,用奖杯砸他,这都是游钧则和王茉雅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就只是为了让你母亲自责愧疚,让她亲手在游钧则的后脖颈留下伤痕,留下一个印记,这样一来,焦尸的后脖颈也有印记,你母亲就会深信不疑那就是游钧则。”蒙娜只觉得脊背发凉,他没想到聂长远和游亦杨一直敬佩的神探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可怕的阴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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