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小段话涉及毒药、意外、医生的良机、射击失手……等等。如果说他讲这些话的时候签下了自己的死亡令,我不会吃惊的。”
“那段话叫人讨厌,”奥利佛太太说。
白罗说:“是的。这些话至少击中了已故人的要害--那人大概以为夏塔纳所知的远比实际上来得多。听者以为这些话是结局的序曲--夏塔纳特意安排精采的宴会,以逮捕凶手为高潮!是的,你说的不错,他说这些话来逗弄来宾,等于签下了自己的死亡令。”
大家沉默片刻。
巴特叹口气说,“这是长程的工作。我们不可能立刻查明所需的资料--我们必须小心。我们不想让四个人之中的任何以为猜出我们的行动。表面上问话必须绕着此案打转。千万别让他们疑心我们已晓得犯案的动机。惨的是我们不只该查一件往日的命案,得查四件哩。”
白罗表示异议。
他说:“我们的朋友夏塔纳先生并非绝对没有错误。他也许--可能--弄错了。”
“四件都弄错?”
“不--他还不至于笨到那种程度。”
“不妨说是一半对一半错?”
“还不至于。我是说四件中也许有一件是错的。”
“一个无辜,三个有罪?那真糟糕。惨的是我们就算得知真相,可能也没有用处。就算多年前某人把老姑婆推下楼梯,对我们今天办案又有什么帮助呢?”
白罗给他打气说:“有,有,对我们有帮助。你知道的。你我都知道。”
巴特慢慢点头。
他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同样的检验证明。”
奥利佛太太说:“你是说,以前的死者也是被匕首刺杀的?”
巴特转向她说:“不见得这么粗浅,奥利佛太太。不过我相信基本上是同一类型的犯罪。细节也许不同,潜在的要素则一样。说也奇怪,每次犯案者都是因为这一点而泄露了秘密。”
赫邱里?白罗说,“人是缺乏创意的动物。”
奥利佛太太说:“女人能千变万化。我绝不会连着两次干同一型的命案。”
巴特问道,“你没写过两次相同的故事吗?”
白罗低声说:“《忘忧草命案》和《蜡烛的线索》。”
奥利佛太太转向他,激赏得双目发光。“你真聪明--你真聪明。当然那两案的情节相同,可是别人都看不出来。一个是内阁的周末宴会失窃了文件,一个是婆罗洲某橡胶农主家的命案。”
白罗说:“不过故事发展的重点相同。是你笔下最利落的把戏之一。橡胶农主安排自己的命案;内阁阁员安排自己的文件失窃案。最后一刻,第三者插手,使骗局成真。”
巴特探长客客气气说:“奥利佛太太,我欣赏你的最近一本。巡官的主管都同时中枪。你描写官方的细节,只失误过一两次。我知道你喜欢求精确,所以不知道是否--”
奥利佛太太打断他的话。
“其实我才不管精确不精确呢。谁讲究精确?今天谁也办不到。一位记者若描写说:有个二十二岁的美人儿眺望大海,吻别她心爱的拉布拉多犬‘鲍伯’,然后开瓦斯自杀,谁会小题大做说那女孩子其实是二十六岁,房间是面向陆地,那只狗是西亚汉犬,名叫‘邦尼’呢?如果连记者的能这么做,那我把警察的阶级搞错了,想说自动手枪却说成左轮枪,想说留声机却说成侦听器,书中使用一种只容受害人吐出半句就死掉的毒药,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正要紧的是大量的尸体!内容若有点沉闷,多加点血迹可疑生动些。某人正要说出一件事--未出口先送命!这一套往往吃得开。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来这一套--当然以不同的方式改装过。读者喜欢查不出来源的毒药,喜欢笨警察和少女被绑在地窖,阴沟的瓦斯活污水猛灌进来,喜欢这种麻烦的杀人方式,喜欢一位能单枪匹马对付三到七位坏人的男主角。我已经写过三十二本书--白罗先生似乎注意到了,内容其实差不多--不过别人都看不出来;只有一件事我觉得遗憾--把笔下的侦探写成芬兰人。其实我对芬兰人一无所知。我常收到芬兰人来信说主角所说所做的某一点不可思议。芬兰人似乎蛮喜欢看侦探小说。我想是漫漫长冬没有日光的缘故吧。比利时人和罗马尼亚人好象根本不看。我若把他写成比利时人,也许好一点。”她突然打住。
她满面春风。“对不起,我三句话不离本行。这是真正的命案,如果死者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杀的,那多妙啊。如果他邀请大家来,然后悄悄自杀,以制造乱局来取乐……”
白罗赞许般点点头:“迷人的结局,好利落,好有反讽意味。可是夏塔纳先生不是那种人。他非常爱惜生命。”
奥利佛太太慢慢说:“我不觉得他是好人。”
白罗说,“他不好,是的。但他本来活着,现在死了。我曾经跟他说过,我对命案的看法很俗气。我不赞成这种事。”
他又柔声加上一句:“所以--我打算进虎穴。”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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