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接到客户电话,要我们去D大去取一个项目的合作意向书。
老板的目光在我低垂的脑袋上停下来:“小官,你去跑一趟好吧?”
这话听上去是问句,其实是祈使句,意思明摆着:不去也得去。
我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拿了对方的名片就出了门。
D大在城东,我们公司在城南,路程挺远,我恨得牙痒痒——尤其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骑着自行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简直烦得不得了。
因为我爱迷路嘛。
我挥汗如雨地到了D大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向保安问路以后我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传说中非常醒目的一教。
一教的意思就是第一教学楼。
这栋楼隐蔽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中间,整座建筑是俄式的,高大的主体,拱型的窗户和门,这在以前应该是很气派的,可如今因为年久失修,外墙装饰剥落,墙基处生满了青苔。原本是红色的外墙现在只是显得灰败。
我找不到人确认这里究竟是不是一教,只好前后左右地观察。二教、三教、四教、五教都找到了,正好是一个正方形的四个角,那么这座楼应该就是一教了,恰巧在对角线的交叉点上。
快十二点了,我急急忙忙跑进去找人。
待会儿还要自己出去解决午饭,我想起来就没力气。
进了教学楼,里头出奇的凉快——老房子就是这点好,可也显得有点潮,我的手腕风湿,待长了就酸麻得厉害。
名片上说在五楼,我一边诅咒着坏掉的电梯,一边认命地往上爬楼梯。
这房子很奇怪,走廊很窄,又很长,显得黑乎乎的瘮人,我尽量选亮堂的地方走,可还是免不了会走进阴影,哪里都好象有窃窃的笑声——我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太敏感。
那只是阴影而已。
爬到五楼我才发现这座建筑的奇怪——它是一个凹字形的楼,有个半封闭的天井,因为背阴,所以有点暗。
三棵参天古木成一条线矗立在天井正中,倒有点象香炉里插的三柱香——我促狭地想着。
大树的周围种植了大片的万年青,郁郁葱葱。
总觉得太冷了——这片绿色。
再看一眼名片,我心里泛起寒意——看那门牌号,应该在走廊的正中间。
最黑的地方啊,我心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走过去的时候,我更为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
黑暗,在我身后集结着。
模模糊糊看见陈旧的教室门,门楣上有蓝底白字的门牌号——这的确是奇怪的做法,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大学的教室是不会这样标门牌号的,他们一般会这样写:物理系实验室、机电系教室什么的。
5-13……
这真是……@%$%*
Y ……
我轻扣门扉。
触手粘腻,这里还真是潮湿得厉害。
隔了十几秒,我再次敲门,可仍然没有动静。
没有人吧?!
这么安静的地方,我甚至怀疑这是已经废弃的教学楼。
我侧耳在门边听听——如果有人的话应该至少有点该死的动静吧?!
让人恶心的是——我的耳朵也不慎碰到了门,粘腻的感觉从耳廓一直传达到心里……我的苍天。
一个寒噤,我迅速站直了身体,强忍着难受再次敲响房门。
“请问,有人吗?我是来取合作意向书的。”我高声说:“我是尚友电子的员工。”
没有回答。
我想走了。
可是想想老板的脸色——
我极度不耐烦地大声说:“请问丁老师在吗?”
没有回答。
我决定让老板和丁老师以及他们的见鬼意向书统统玩儿去——
当我即将踏入光明的一瞬间,背后忽然传来“嗤”的一声笑,声音不大,可是清清楚楚。
我站住了,怒火中烧。
“对不起,我睡着了。”一个挺好听的声音说:“可是话说回来,你也来得太晚了点吧?”
我猛地转身,昏暗的前方有个苗条的人影——白色连衣裙,似乎是长发,亭亭玉立。
感觉她非常年轻,不象是老板说的合作对象啊。
她伸出白皙的手臂推开门:“请进来吧——我刚好冲了咖啡——很大的一壶。”
我说什么来着?忍气吞声是中国私企员工的最大资本。
跟她走进了阳光明媚的办公室。
“哎,请坐吧。我来给你倒咖啡,你要奶精还是糖?或者两者都要?”女子巧笑嫣然。
“哦,谢谢,我想还是不要了,我得赶紧回公司去呢。”我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落座——好闻的咖啡味在房间里缕缕飘荡。
“嗯,不要紧的,一杯咖啡而已,外头挺热的,你歇歇再走也好。”那女子动作麻利,已经拿来两只马克杯放在桌子上。
趁她倒咖啡、放糖的工夫,我尽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一看就知道是学校的教员办公室,两个巨大的木头书柜靠墙立着,玻璃门里头陈列着一大堆让人肃然起敬的名词儿,尽管我上半年还在和它们朝夕相对,可我目前跟这些名词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电路分析、机电一体化、C++编程……吧啦吧啦……
52书库推荐浏览: 骨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