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手机来看时间,还有两分钟到七点了。
我还是没有找到车站。
我停下来。
迷路的时候不能乱走——这是我的经验,失败的经验——我从小就不停迷路,在野外,在住户密集的住宅区,在陌生的地方,在熟悉的地方,一转身就迷路……
这时候如果再乱走的话,可能会错得更远。
车站在什么方向?
我静下心来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应该有三轮摩托车的声音,应该有长途中巴车的声音,应该有送牛奶的叫喊声……
我什么也听不到。
可怕的白色陷阱!
象黑洞一样吞没了声音和影象……
“哎!小妹妹!”一个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我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高兴起来:总算有人的声音了!!
我转动脑袋辨别声源的所在,一面大声说:“什么事?”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我请问一下:三家场咋个走?”
我一下子泄了气——又来一个迷路的!!
“小妹妹,你能不能送我过去?”她又问。
“哎呀,婆婆,我也迷路了,何况我还要赶着上班,恐怕没有时间了,你和我一起去找车站,找到以后你在调度室待到八、九点钟,就能找到路了。”我尽量不显得沮丧。
“哎哟,我好造孽(注:四川话里,造孽的意思基本等同于可怜)哦,一个人来赶场,儿子媳妇又不陪我来,孙子还小,才走到这儿就找不到路了,我咋个办哦!”那语声渐渐哽咽。
我还是看不见她。
“走嘛,跟着我走,不要急啊婆婆。”我心急如焚,还必须要安慰老太太。
“哎呀,女子,你真好,将来一定找个好婆家。”老太太大声说。
我唯唯诺诺,脸都没红一下——我将来当然肯定以及绝对能找到好婆家啦。
白雾茫茫中我努力向着想象中的车站走去。
天色始终没有亮起来。
我的手电光线渐渐变弱,最后终于不亮了。
我冷得厉害,却开始冒汗——已经七点十五分了。
脚下依然什么也分不出来,白花花的应该是马路吧。
老太太不住罗嗦,细细探听我的家底——有什么亲人啊,什么学历啊,在哪里上班啊,等等,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我一边应付,一边烦躁。
忽然,迷茫中脚下一声细细软软的猫叫:喵~~~
我差点收不住脚,一个趔趄。
耳边传来那老太太的惊呼声:“哎呀!”就此销声匿迹。
大雾以极快的速度散开,我看见——
我的亲亲小芽儿蹲在我脚边,而我脚尖前方,不到十公分远的地方,赫然就是那条流过整个场镇的小河堤岸,只要我再踏一步,必然跌进河里。
我,是不会游泳的。
后来,奶奶说,我走了以后,猫象疯了似的叫,她只好爬起来放它出来,可是一眨眼它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唉,我的小芽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写之前,照例把以前的稿子拿来重温,还是最喜欢这个短篇的集子,因为短小,我才有能力来驾驭——说起来,我实在没有把长篇故事折腾得百转千回的本事。^_^
还是喜欢在睡觉前胡思乱想,白天那些一闪而过的人和事,在温柔的黑夜里一一重现在眼前,而且,它们还自作主张地发展起来,变成了新的故事。
2、终点站(1)
还是冬天,长江水域的潮湿加上冬季的寒冷让人连骨头都在打颤。
五点半下班的时候,天还是亮的。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等车——别的同事都去乘坐公司的交通车了,唯独少了我一个人的位子。
到这家公司上班以来,这种事情发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我也习惯了。
雾,很快就轻轻扬了起来,冷风飕飕,雾似薄纱般掩过来。
根据经验,我在这个车站能等到的最早一班车是5:40分的96路公交车。
我安静地裹紧了大衣,手指在厚厚的棉手套里仍然感觉僵硬。
“嗨!你也没挤上通勤车?”一个声音在我脑右后上方响起。
我吃了一惊,神经质地回头看,却是另一个办公室的同事——男性,年轻,穿得象狗熊一样臃肿。
“嗯,你也是?”我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没有办法,我对不熟悉的人热情不起来,何况还是在严冬里。
他温和地笑了,转眼又开朗地说:“哎,没有办法呀,公司就那么一个车,只能先尊老爱幼了,呵呵。”
我没有看他,目光对着马路对面也附和着笑笑。
他搓搓手指,快活地走到我左侧,恰好帮我挡住了强劲的风:“感觉你好象来了没有多久?”
我点头,抬头看了看他开心而滑稽的脸:“是,我还在试用期。”
这也没办法,人家好心帮你挡风,你总不能太冷淡。
就这样,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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