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凛冽地笑。
这时候琅琊子忽然动了——也说不出她是怎么出的手,总之是宛若游龙般飞了出去,转瞬间已在阳光背后。和方才与烨的过招不同,她手中一柄银色短刀,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向阳光背心插下。
啊!我惊叫,下意识抬手挥出金芒,不料未及触碰刀身,早被人轻轻收了去。
定睛一看,确实阎君——他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我和你拼了!”心里这么一激,我脑子里满是阳光被杀死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
到得近前,触目惊心是阳光背心黑乎乎一个血洞!我又悲又怒,紫金锁已幻化成厚背大刀,向委顿在地的琅琊子劈了下去!
等等——
为什么琅琊子会跌在地上?
难道阎君出手接我招数的同时也打伤了她?
心里虽然迟疑,但我那一刀何等气势,说什么也收不住了,眼看就要将她斩为两片——也罢,大不了我在地府赎罪便是。
“天官且慢动手。”耳边温厚的一声唤,忽然之间,我只觉得刀身似乎被一团棉花裹住,就在琅琊子头顶百会处悬而不发。
既然劈不下去,我也乐得收手,回头看时,阎君脸上的笑意更为凛冽。他见我收回了紫金锁,也缓缓收回了右手——他竟然就用一只肉掌,接了我用尽全力的一刀!
琅琊子早没了动静,大约是晕了,荣楷和阳光都瘫在地上——好在都还在喘气,应该无甚大碍。
“天官少来地府,今日得见芳容,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如不嫌弃,可否借一步容请奉茶?”阎君笑眯眯地,故意似的揉了揉右掌,见我吃惊,更笑得灿烂:“地府也有好茶,天官大人只怕还没机会品尝吧?”见他要和我说明原委的样子,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阎君暗色的眼眸微微一转,低声吩咐:“把两位客人请到割舍殿休息,尽心照料,我与天官有话要说。”
他话音方落,左近便有声音答道:“是。”看过去只是灰蒙蒙的一团,似乎长得有角。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牛头?
这时候另一边又有声音说:“君上,那这个女的怎么办?还有那两个——”
阎君眉毛微拧了拧,似乎嫌极麻烦,转头对我笑道:“天官贵仆是这时便走呢还是在地府耽搁两天?”
我张口结舌,难道说的是翡翠和烨?
“他们不是我的仆——”我话音未落,就听阎君淡淡道:“那就送回去吧,待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左右刚答了声“是”,他又微笑道:“你们也辛苦了,那个女人,就赏了诸位吧。”顿时乱哄哄的一阵欢呼。
难道?!
我不禁问出声:你要把她怎样?
阎君伸手扶了扶额头,嘴角笑容隐约:“反正你也打算杀了她的,不是么?我只赏我属下一口阴阳之气,好过魂飞魄散。”
原来——你知道我那一刀是要打散她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么?
原来,你只是要救她!
我忿忿。
也不必太计较了啊——再怎么说,如果不是她放出阳光心头恶魂,只怕阳光此刻已是半魔半人之身。
阎君肃容回答我,说完了殷勤扶住我胳膊,以不容反抗的力量把我拖走。
一路上影影幢幢也不知是什么景色,只觉得兜兜转转走了许多路,待到坐定,我还觉得晕晕乎乎。
“君上这条路想必走得极熟,外人很难转得出这迷宫吧?”我小心瞥了一眼桌上那碗茶,通透的红,柔柔飘了几片花瓣似的东西,气味仿佛很是馥郁。
阎君淡淡一笑,在我对面坐下,伸出手来扶住杯子,十指纤长,被古拙的杯子衬托得无比斯文,果然是做文章的手呢。
只是那张脸,太不正经,怎么也看不出青天的模样来。
他忽然惊醒般连连劝我尝尝那茶,说是此茶只得地府有,人间天上何处寻。
我忍不住嗤的一笑:“君上邀我来,怕不是请我喝茶这么简单吧——但请直言无妨,晚些时候,还得送两位朋友回去。”
“天官大人这么说,我怎敢再拖拉。”他轻轻啜茶,目光微转,这才开口说:“阳光是李畋后人,本身带无上戾气,一触即发,最是难防。你道我为何定要他受那一刀?那只因为那一刀下去,在他身上开了口子,才好把附着在他身上的恶魂引出。本来这一刀该是刀神下手——刀神用刺如神,每每出手便隔绝阴阳,何况只是附身魂魄?但最近刀神屡遭重挫,断了条腿,我勉强给他接上,行动还是很不得力。所以迟迟不能得手,没得法子,这才叫小鬼引琅琊子去刺伤阳光。”
我听得云里雾里,半晌才回答:“你这么说,死无对证,叫我如何相信你?”
阎君仰天无声一笑,随手放下陶杯,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微微含笑道:“天官不信,我也无法。但你只能相信我——只因为,你早几世便有月老做主许了我做媳妇,夫君的话,你自然要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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