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波小姐一边吃早餐一边决定今天该怎么打发。其实也没什么好决定的。反正她爱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来,天气热,动作得慢一点,好在手指倒不像以往那么麻木了。然后,休息十分钟,再拿起编织的毛线,往旅店正厅那边走去,找个好所在坐下来。
在阳台上俯赏海景?或者走到海边去看大人做日光浴、小孩子嘻耍呢?
通常她是宁可看孩子们玩儿的。
下午睡过午觉之后,坐车出去兜风。反正也就是这些消遣。她跟自己说,今天跟往常不会两样的。不过,的确是不一样。玛波小姐把这天的作息安排妥当之后,慢慢沿着小径往旅店走去的途中却碰见了莫莉·肯道。这位一向满面春风的少妇今天居然不带一丝笑容。她那少见的愁容令玛波小姐禁不住立刻问道:“亲爱的,出了什么事吗?”莫莉点了下头。迟疑半晌才说:“这,反正你也得知道--每位客人早晚要知道)是白尔格瑞夫少校。他死了。”
“死了?”
“是的,昨天夜里死的。”
“啊,老天,真糟糕。”
“是呵,死在这里实在令人心烦。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当然了,他年岁也够高的了。”
“他昨天看着还蛮好也挺高兴的嘛,”玛波小姐说,心头对这种人一上了年纪就随时可以死的想当然假设,有些不以为然。
“他身体好像挺不错的。”她又加了一句。“他血压高。”莫莉说。“可是这年头总有药品可服用的呀--药丸之类的。科学的成就惊人得很呢。”
“是的,不错,可是也许他忘了服药了,或是服过了量。你知道,就像胰岛素那类的药。”玛波小姐认为糖尿病与高血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事。她问:“医生是怎么说的?”
“喔,葛兰姆医生住在我们饭店里,他该算已经退休了,他验看了一下。当然地方上的负责人也来开了死亡证明书,一切公事公办没什么差错。有高血压毛病的人是很容易出这种事的,特别是饮酒过量,而白尔格瑞夫少校在这方面又是不大节制的。比方说,昨天晚上。”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玛波小姐说。“他大概是忘了服药了。这老头子也是命不好,可是人总不会长命百岁,是不?可是,这对我和提姆来说,实在很烦心。有人或许还以为我们这儿饮食有什么不对呢?”
“可是食物中毒与高血压的症状总该不同的吧?”
“不错。可是人的嘴是很容易传话的。要是客人觉得饮食不好,离开了饭店,又去跟朋友们说。”
“你不要这么担心,”玛波小姐安慰着说:“正如你说的,白尔格瑞夫少校这把年纪了--他少说也该过了七十岁了吧一随时都会过世的。大家多半会认为是很平常的事的。很难过,但也不会看得太严重的。”
“只是,”莫莉很气恼地说:“发生得这么突然。”的确,是相当突然的,玛波慢慢走着,心里也这么捉摸。昨天晚上,他还兴高采烈与希林登及戴森夫妇又说又笑的呢。希林登与戴森这两对夫妇…
…玛波小姐走得更慢了。后来索性停下脚来,干脆不去海滩,就在阳台上一个阴凉的角落坐下身来。她拿出毛线,织针有如在追赶她的思绪愈碰愈快。她心中无法释然,很不对劲。发半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她脑中在追想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白尔格瑞夫少校和他所说的故事……
一切都很寻常,实在不必留心去听。也许,她稍为多加注意,反倒好了。肯亚--他谈起了肯亚,后来又谈印度--西北战线的事--
后来--不知怎地,他们又扯起谋杀的事了。但即令那一刻,她也不曾真心在听……
在这里出过一椿很轰动的案子,报纸上登了很久。之后--就在他弯身替她捡毛线球的时候--他又开始谈到一张照片的事。一张谋杀者的照片--他自己是这样说的。玛波小姐把眼睛闭上,要好好地想想他到底是怎么说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可真够乱的--有人在他的俱乐部告诉他的--或是在别人的俱乐部讲的--是一位医生说的--又是另一位医生告诉这位医生的--其中一位医生照了一张有人从前门走出来的照片--那个人就是一个杀了人的人。对了,就是这样--过节的详情现在都回到她脑海里来了。
他要拿那张照片给她看。他取出皮夹子来,在里头翻找--嘴里仍不停地说着。说着说着,他抬头往上看--看的不是她--是她身后的人--应该是她右肩后面的人。
他忽然不说话了,脸变得紫红紫红的。他有些手颤地慌忙把东西又都塞回到皮夹子里,又很不自然地扯起象牙来了!
不一会儿,希林登与戴森夫妇四个就出现在他们身边……那时她才将头扭到右后方去看……却什么人也没看到。左方,不远靠饭店那头,有提姆·肯道与他太太站在那儿,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家子委内瑞拉人。可是白尔格瑞夫少校看的却又不是那个方向……玛波小姐这么冥想一直到午饭时分。午饭之后,她也没有坐车出去兜风。她请人带话说她身体有些不适,问可否偏劳葛兰姆医生过来给她看看。
四、玛波小姐向医师追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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