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八月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不想给老婆孩子好的生活吗?他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睡得少,他干的活很多。现实就是这样,让他又有什么办法?女人都是贪心不足,为什么非要逼他一个人呢?米八月想都没想,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朝背后扔去,只听见一阵玻璃爆裂的声音。
一切都安静了。
米臻躺在床上,已经不敢吭声,米八月哄她说:“乖孩子,睡觉吧,明天就好了。”
米八月把米臻哄睡着后,才回过身去看老婆。老婆的额头流着血,歪在那里,奄奄一息。
黑暗里,米八月摸了一手黏乎乎的东西,他赶紧去找毛巾,在水里沾湿了,要给老婆擦擦。老婆悠悠地醒转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米八月:“这是我这辈子挨的第二顿打。你真狠。”
米八月不说话,只是擦。
“你就知道擦!你是乌龟你知道吗?你就是摆设,你很多余。你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给我滚开!”
米八月的老婆在成心激怒他。米八月上当了,他手中的毛巾“呼”地一下塞进了老婆的嘴里,双手狠狠地卡住了老婆的脖子。米八月有点奇怪的是,他老婆连一点本能的挣扎都没有,就那么安静地被掐死了。后来米八月给老婆擦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老婆的脖子断了。实际上,在他老婆摔到墙上的时候,就已经瘫痪了。米八月的老婆一定是意识到了这点,索性激米八月把自己杀死,免得以后受更大的痛苦。
米八月见老婆没了声息,才把她嘴里的毛巾拔了出来,用水洗净了,一点一点给老婆擦身体。老实说,结婚以来,米八月没敢仔细打量过自己老婆的身子。现在在微弱的月光下看,真是美丽得不得了,米八月几乎陶醉了。他擦得非常仔细,眼泪、血污、呕吐物都擦干净了。之后,他就一直蹲在那里,看着他老婆。
天快亮了,米八月把放花的冰柜打开,把那些花朵拿出来,又在冰柜里铺上了一张床单,然后抱起了老婆。他把美丽的老婆放进去,反复调整老婆的姿势,好让她舒服一些,然后轻轻地对老婆说:“告诉我你爱我。”
他看到老婆的嘴唇动了,一滴眼泪从老婆的眼角流下来。米八月像个小孩子一样笑着。是的,这是他的老婆,没人可以抢走她。
收拾好一切后,他回到床边。米臻用被子裹着头,睡得很香。米八月轻抚着米臻的后背说:“我能把你养大,我会让你过得更好。”
“米八月跟所有的人说他老婆离家出走了。”杨梅说,“没人追究他,就连他老婆的情人都没有追究这件事情,因为那个情人升官了,他不能因为这个意外葬送自己的前途。”
我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小心地问杨梅:“那个情人,不会是你爸爸吧?”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孔坚他们告诉我的。”杨梅说,“我只知道我爸爸以前是滑冰队的,他的舞伴被打断了腿。米臻到底是谁的孩子,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还知道,我爸爸疯了似地逼我学滑冰,只是我不争气,到了学校里连个搭档都没捞到。”
外面起风了,在顶楼听着,声音尖利刺耳。
杨梅继续说:“米臻的妈妈一直冻在冰柜里,米八月每个月要把她抱出来,擦一次身体。只是有一次突然停电了,那是夏天,米八月跟疯了似的,到外面买了好多冰棍。冰棍买回家,电又来了,他只好把冰棍分给邻居们。后来买空调的人多了,停电跳闸的事情经常发生,米八月非常恐慌,每次停电后都要反复给他老婆洗身体。孔坚和我说,他们看见了米臻的妈妈,脸还算白,只是后背和腿上已经发黑了,浑身都冻得硬梆梆的,像是塑料制品。据说那是因为身体总在冰柜里,脱水造成的。只是米八月不承认,他固执地认为,老婆是和他一起在变老。”
在冰冷的月光下,米八月一个人面对一具干枯的尸体,默默地、细心地擦拭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幅场景。
“还有,米臻的妈妈生前最喜欢用木瓜洗面奶,那是她的情人送给她的,滑冰队的人都用那个。后来米八月也一直用那个东西给死尸洗脸。这我也是听孔坚说的。所以,尽管她死了那么多年,脸还是很白,洗面奶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是的,这个洗面奶柴圆圆用,杨梅用,米臻也用。
风更大了,杨梅突然不做声,仔细地倾听着。她突然对我说:“好像有女人在哭的声音。”
我早就听见了,我知道是米臻在哭,她被勾起了伤心的往事。在米八月杀死妻子的那个夜晚,米臻躺在床上,有谁能肯定她睡着了呢?虽然她只有两岁,但我相信,有些事情两岁的孩子也一定能记清楚。
冤家来了
我听着米臻的哭声,不寒而栗,突然想起放在书柜中的那张报纸。我跳起来跑到书房去,从柜子里把那张粘和的报纸拿出来,打开灯。是的,这张报纸上有两条消息,一条是花店失火,另一条是冰柜藏尸。我一直以为米臻在看失火的事情,原来,她还在看藏尸的消息,因为那是她能知道的她爸爸的最后消息。
我正沉浸在报纸的消息中,突然听到杨梅在呻吟。我把报纸扔在一边,又跑回卧室,杨梅对我说:“我的脸现在痒得很,你帮我抓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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