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帕·海默斯直起背来,把一路秀发从湿漉漉的前额理到后面。她正在清理一块花园。
“哦,警督?”
她疑惑地望着他。与此同时,他打量着她,而且较上一次更为仔细。不错,模样姣好,略微泛白的金发,长脸,非常典型的英国人,倔强的下巴和嘴。她身上有一种压抑和紧张感。碧蓝的眼睛,目光稳定,什么也不能告诉你。是那种,他暗忖,严守秘密的女孩。
“总是在您干活的时候来打扰您,海默斯太太,我感到很抱歉。”他说道,“可我不想等到您回去吃午饭的时候。再说,远离小围场,在这儿跟您谈,我认为要自在一点儿。”
“是吗,警督?”
她的话音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与兴趣。但是不是有警惕的调儿——这抑或是他的想像?
“今天早上有人对我作了一个声明。这个声明与您有关。”
菲利帕只是略微扬了扬眉毛。
“您告诉我说,海默斯太太,鲁迪·谢尔兹这个人,您不认识?”
“不错。”
“您还说,您看见他死在那儿的时候,那是您第一次看见他。是这样吗?”
“当然啦。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您有没有,比方说,在小围场的暖房里跟他说过话?”
“在暖房?”
他差不多相信自己从她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一点儿恐惧感。
“对,海默斯太太。”
“谁说的?”
“我得知您同这个人,鲁迪·谢尔兹,谈过话。他问您可以藏在哪儿,您回答说会指给他看,还提到六点一刻。抢劫发生的那天晚上谢尔兹从公共汽车站到达这儿的时间就是六点一刻。”
出现了一阵沉默。然后菲利帕发出了一阵短促的嘲笑,她看上去很乐。
“我不知道是谁跟您这样说的,”她说道,“至少我可以猜得出。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笨拙的捏造——当然还很恶毒,由于某种原因,米琪恨我胜过她恨别人。”
“您否认?”
“这当然不是事实……我这一生从未见过鲁迪·谢尔兹,那天上午我也根本没有走近暖房。我在这儿干活儿。”
警督和颜悦色地问道:
“哪天上午?”
又有片刻停顿。她眨动着眼睫毛。
“每一天上午。每天上午我都在这儿。我要一点钟才离开。”
她嘲弄地附带说道:
“听米琪的话可不好。她从来都撒谎。”
“这就是结果,”与弗莱彻一同走开时克拉多克说道,“两个女人所说的故事大相径庭。我该相信哪一个呢?”
“说这个外国女孩撤下弥天大谎,每个人都表示同意。”弗莱彻说,“同外国人打交道,撒谎总比说实话来得容易,这就是我的经验。她对这个海默斯太太怀恨在心,这一点看来已经很清楚了。”
“因此,你要是我,你会相信海默斯太太喽?”
“除非您有理由不这样想,长官。”
克拉多克实际上也没有这样想,他的脑海里只有那过分沉稳的蓝眼睛和她讲到那天上午时那流畅的词儿。因为就他的记忆而言,他并没有提到暖房谈话是在上午还是下午进行的。
毕竟,布莱克洛克小姐,或者即便不是布莱克洛克小姐,至少邦纳小姐可能提到过一个年轻的外国人来访,想乞讨点返回瑞士的路费。因此菲利帕·海默斯便可能推测谈话应该是在那天上午进行的。
但是,克拉多克仍然觉得,在她问“在暖房?”时,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恐惧的调儿。
他决定对此不作结论。
3
牧师的花园里令人感到格外惬意。秋季的一般突如奇来的暖流降临到英格兰。克拉多克已不记得小阳春出现的日子到底是在圣马丁节还是圣路加节了,但他觉得那天非常地惬意,也令人全身酥软。他坐在躺椅上,那是精力旺盛的本奇搬给他的,她正要去参加一个母亲聚会。马普尔小姐用一件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膝头还搭着一大块布,坐在他身边织毛线。温暖的阳光、花园的静谧以及马普尔小姐的毛线针发出的有节奏的嘀嘀声,使警督感到昏昏欲睡。
然而,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噩梦般的感觉。这就仿佛是一个熟悉的梦,原本那么安逸,却由于一股危险的暗流不断增长,结果舒心变成了恐怖……
他没头没脑地说:“您不该到这里来。”
片刻间,马普尔小姐的毛线针中断了嘀嘀声。她景泰蓝般的眼睛平静安详,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
她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不过这儿平安无事。本奇的父亲——他是我们那个教区的牧师,一个优秀的学者;和她母亲——她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妇女——真正的精神力量,都是我的老朋友。因此,只要我来门登罕,一定到这儿来,跟本奇小住一阵,这是世上最自然不过的事儿了。”
“哦,也许吧,”克拉多克道,“但——但别四处窥探……我有一种感觉,真的,这样做可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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