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办一家途中遇上了劫匪,全家丧命,要不是因为小赛月姿容出色,她也逃不过这一劫。
土匪头子叫张旺成,汉口张湾村人。他们大发战乱财,抢得盆满钵满之后,张旺成就带着小赛月来到张湾村买房置地,企图做他的太平财主,那一年风韵犹存的小赛月已经36岁。
可惜没过多长时间,日本人的战火就烧了过来。要说人性还真是很难揣度,当家园有危的时候,张旺成就召集兄弟重操旧业,不过这回他不是出去抢劫,而是拿起枪杆和日本人干。
后来,张旺成被国民党某部收编,因为打仗卖命,他的官衔竟越来越大,最后做到了师长。
张旺成打仗从不将家眷带在身边,有一部分原因是小赛月行走不便。小赛月有着传统女人的小脚,自小缠过裹脚布。
国共内战后,张旺成随军逃到台湾。小赛月就变成了新中国的土改对象。她家当田被分给村民,小赛月一下子失去了生活来源。她本来就是个不事劳作的人,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所幸她平时为人还不错,不像别的地主婆为富不仁,所以村民们倒也很同情她,常常给她一点接济,小赛月就靠着这些接济艰难度日。
小脚九姨太(2)
文革后开始阶级斗争,张湾村基本都是贫农,斗无可斗,只有把小赛月这个地主婆土匪婆有海外关系的敌特嫌疑人拿出来,一而再再二三地开批斗会,让她交代问题。
小赛月虽然在张湾村住了那么多年,但因为很少出外见人,所以根本说不好当地话。而她的一口上海话张湾村人听起来也像鸟叫。
这就造成了很尴尬的局面,到后来都是革委会毫无办法,只能给小赛月戴上高帽挂上破鞋游村。
小赛月一双小脚几分薄面哪里受的了这样的折磨,几次过后,小赛月就疯了。
疯了的小赛月平时举止也很正常,可就是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她像男人一样撩开裤子站着撒尿,有别的男人在也毫不避嫌。见人也不说上海话了,说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更加没有人能听懂。
后来,村里来了上海知青,听说小赛月的事,也有几个好事之徒上去和小赛月搭话,可奇怪的是,小赛月仿佛已经听不懂他们的上海话了。
小赛月回答他们的话那些上海知青同样不能明白。
如果橙子的婶婶丁晓燕不去接触小赛月,可能小赛月倒死也没有一个能分享她故事的人。
丁晓燕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接触小赛月的场面。
小赛月拘谨,躲闪,不住地念叨:“这世道怎么了,这世道怎么了?”说的是一口山东文登话。
要不是丁晓燕的父亲是山东文登人,要不是丁晓燕的奶奶一直跟丁晓燕说这样的话,丁晓燕也不可能听得懂小赛月唠叨。
丁晓燕一边帮小赛月翻晒着红薯干,一边也用文登腔问:“老人家,你老家是山东的?”
小赛月吃了一惊,忽然之间,咯咯笑了起来,仿佛郁结在心头的闷气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点,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她连忙回答:“是啊是啊,俺是山东的。”
丁晓燕又问:“文登的?”心中奇怪,不都说小赛月是上海人吗,怎么突然变成山东省文登市人。
小赛月更是眉花眼笑:“不错,小人正是登州府文登县人,敢问娘子,这里是什么地界?”
小脚九姨太(3)
丁晓燕心说这人唱戏唱糊涂了,说话都掉戏腔,这里什么地界,你住几十年了还不清楚?尊敬她是个老人,也不好意思嘲讽,便说:“这里不就是汉口张家湾。”
小赛月皱着眉头,喃喃自语:“汉口,汉口是什么地方?俺本是去海阳县,怎么一下便到了这怪地方……”
丁晓燕疑窦顿生,人人都说小赛月发了疯,以为自己是个男人。莫非,这并不是她装疯扮傻逃避批斗的花招,而是真的?
一个普通的上海戏子,对文登和海阳这些小地名不可能有机会了解到吧?丁晓燕没来由一阵头皮发麻,她不由自主脱口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赛月皱眉道:“小人是文登县盛侍郎盛大员外的家人,叫盛全。小人……小人本应是个男人。”
丁晓燕大吃一惊,盛侍郎,盛员外……这,这都是什么年代的称呼啊!
“你不是小赛月吗?”丁晓燕吞吞吐吐说。
小赛月长叹一口气:“大家都说俺是什么小赛月,或许俺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小赛月吧。”
丁晓燕说:“这话怎么讲?”
小赛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俺知道,俺一定是死了,掉到那个深潭里就死了,可俺从没想到阴世间竟是这样的,俺想不到啊……”说着连连摇头,“不是说有刀山有火海有拔舌地狱么,为什么俺还能看到太阳,为什么又给俺这样一副皮囊,为什么到处是公堂,又不见牛头马面判官,审起俺来却没个完没个了……”
丁晓燕暗暗乍舌,她竟以为这朗朗乾坤是阴曹地府。一时间搞不清小赛月说的是真话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讽刺世事,就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深潭?你掉到哪里去了?”
小赛月道:“这位娘子,你既是俺同乡之鬼,听得懂俺的话,俺也不怕说来话长,便详详细细和你说说,俺总觉着这事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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