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对他说,“无论如何,我度过了最糟糕的时候。”这是一个谎言,但让我们的谈话回到了轨道上。
“总之,”他说,“我们撞到一起了。很大的一声巨响,驾驶员这侧的门凹进去的时候发出嘎嘎的响声。玻璃也打碎了。我狠狠地撞在方向盘上,有一个多星期我一呼吸就疼,并且我这里有一大块淤血。”他在紧靠锁骨下方的胸膛上比划了一个弧形。“我的头重重地撞在挡风玻璃上,把玻璃都撞碎了,但我头上只有一个红肿的小包……没有流血,甚至没有头痛。我老婆说我天生长个硬脑壳。我看到开丰田的这个女人,依斯特琳太太,被甩得趴在前排座椅间的储物柜上。最后我们都停住了,在大街中央乱成一团,我下车去查看她们俩伤得怎么样。我告诉你啊,我本以为会发现她们都死掉了。”
她们中没有一个死掉,她们中甚至没有一个不省人事,虽然依斯特琳太太撞断了三根肋骨并且骨盆错位。迪奥塞太太离开撞击处有一个座位的距离,当她的头碰在车窗上的时候,大脑受到了震荡。这就是全部;她“在家庭医院得到治疗并出院”,《德里新闻》总是这样报道这些事情的。
我的妻子,从前的马萨诸塞州马尔顿市的乔安娜?阿伦,从她站在药店外面的地方看见了这一切,她的皮包甩在肩后,一只手拎着处方袋。像弗雷克一样,她也一定认为丰田车里的乘客或者死了或者伤得很重。撞击的声音低沉而震撼,像沿着球道滚动的保龄球一样在炎热的中午的空气中滚过。玻璃破碎的声音像锯齿一样锋利。这两辆车子在杰克逊大街的中央猛烈地纠缠在一起,肮脏地橙色卡车像专横的家长威吓畏缩的孩子一样压在浅蓝色进口车的头上。
乔安娜开始穿过停车场向大街跑去,其他人也在她周围一起跑过去看。其中一位,吉尔?丹巴雷小姐,事故发生时正在浏览“无线小屋”的橱窗。她说她记得自己跑过了乔安娜——至少她非常确定她记得有人穿着黄色的宽松裤——但她不能确定。那时候,依斯特琳太太正在尖叫她受伤了,她们翥受伤了,有没有人来帮帮她和她的朋友艾琳。
跑过停车场的一半,在一排售报机附近,我的妻子倒下了。她的皮包的背带还挂在肩头,但她的处方袋从手里滑落了,鼻腔吸入剂也滑出了一半。其它东西还在口袋里。
尸骨袋 正文 第1章(中)
章节字数:7484 更新时间:08-05-08 16:07
没有人注意到她躺在售报机旁边,每个人都在关注撞在一起的车子、尖叫的女人和不断扩散的一摊从公用事业卡车破碎的水箱里流出来的水和防冻剂。(“那是汽油!”快速冲印店的员工对愿意听他话的人喊。“那是汽油,伙计们,当心不要爆炸。”)我猜想一两个想做援救者的人可能已经跳到她身边,也许认为她昏倒了。在温度要冲高到华氏九十五度的天气里,假定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约有二十几个从购物中心过来的人围到了事故现场,另外有大约五十人从草滩公园跑过来,那里正在进行棒球赛。我可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指望能听到的话都被说过了,许多话还不止说了一遍。人们在那里挤来挤去。有人从驾驶员那侧窗子上破裂的洞伸进手去,拍了拍埃丝特颤抖的手。人们立即离开去找乔?威哲;在这种时候,任何穿白大褂的人自然会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远处,传来救护车凄厉的笛声,像焚烧炉上方颤动的空气。
在整个事故发生期间,我的妻子却不为人知地躺在停车场上,她的皮包还挂在肩上(在包里,她还没有咬过的巧克力老鼠还包在锡纸中),她白色的处方袋落在伸出的一只手旁边。乔?威哲发现了她,当时他正匆匆赶回药房为艾琳?迪奥塞太太受伤的头部拿绷带。尽管她是脸朝下躺在那里,他还是认出来了。他通过她红色的头发、白色的上衣和黄色的宽松裤认出了她。他认出她是因为不到十五分钟前他还接待过她。
“诺南太太?”他问道,完全忘记了为头昏眼花但明显伤得不太重的艾琳?迪奥塞太太拿绷带的事。“诺南太太,你还好吗?”心里已经知道(我猜想;也许我错了)她不妙了。
他把她翻过来。他两只手都用上了,即使这样他也必须费好大力气,在停车场那里,他跪在地上用力推推她抬她,热浪从上空不断袭来,又从沥青地面反弹回来。在我看来,死去的人会增加分量;在他们的肉体和我们的精神上都增加分量。
她脸上有红色的痕迹。当我辨认她的时候,即使在显示屏上我都能清楚地看见这些痕迹。我问助理法医那是什么,但随后我就知道了。八月下旬,炎热的人行道,自然原因,我终于明白了。我妻子死了,脸上有一道晒斑。
威哲站起来,看见救护车已经到达就跑了过去。他挤过人群并抓住了一个从方向盘后面出来的救护员。“那边有一个女的,”威哲一边说,一边指着停车场。
“伙计,我们这边有两个女的,还有一个男的,”救护员说。他想挣开,但是威哲继续抓着他。
“现在不要管她们,”他说,“她们基本上没有问题,那边那个女的情况就不好了。”
那边那个女的已经死了,我非常确信乔?威哲知道这一点……但他自有孰先孰后的原则。让他这样做吧。他说服两个救护人员从卡车和丰田车的混乱中走开,不管埃丝特?依斯特琳太太喊痛的叫声和围观人群闹哄哄的抗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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