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从墙上的开关上落了下来,就那么垂着胳膊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真冷。“喂?”我问道。
没有人回答。我能听到微弱、不规则的滴水声,那是下面某条管道上流下来的冷凝水;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远远地——从外面阳光普照的那个世界里——传来乌鸦得意的叫声。也许它刚在车顶了扔了一枚臭炸弹。我真的需要一只猫头鹰,我思忖着,事实上,我不知道没有猫头鹰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喂?”我又问了一遍,“你能说话嘛?”
没有任何回答。
我舔了舔唇。也许我该觉得自己很傻,站在漆黑里对鬼魂说话,但我不觉得,一点儿也不觉得。我能感觉到湿气正在被一种寒冷所取代,而且有东西在我附近。哦,是的。“那么,你能敲出点声音吗?如果你能把门关上,也应该能敲出点声音的吧。”
我站在那儿听着水从管道上滴下来发出轻柔、孤寂的声音。没有其它声音。我正要重新伸手去摸开关,这时从底下离我不远的地方传来一记软软的敲击声“笃”。莎拉—拉弗斯的地窖顶很高,水泥墙上方的三英尺——和地面冻土层相接的地方——用大块“英索格”银面隔板作了防冻隔绝。我听到的这个声音——我相当肯定——是拳头敲在隔板上发出来的。
仅仅是拳头在一方隔板上的那么一敲,我全身的每个器官、每块肌肉都仿佛空了。我汗毛倒竖,眼窝似乎在张开,眼球收缩,好像我的脑袋正在变成一个骷髅。每寸皮肤都冒出了鸡皮疙瘩。有东西在这儿,和我在一起。而且很可能是个死了的东西。我已经无法打开电灯了,即便我想,胳膊已经不听使唤。
我试着说话,最后终于用一个沙哑的、轻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你真的在那儿吗?”
笃。
“你是谁?”我仍然用那个沙哑、虚弱的声音说,仿佛一个快死了的人躺在床上对家人吐出的最后几个字。这一回下面没有动静。
我试图思考,挣扎着的大脑里唯一浮现出的是某部电影里托尼?科蒂斯扮演的哈里?霍第尼。在这部电影里,霍第尼是一个碟仙占卜社团的离群之马,把全部业余时间用来寻找一种更好的灵媒。他参加了一次降神会,在那里死人和活人交流是通过——
“敲一下表示是,两下表示不是。”我说,“你能做到么?”
笃。
它就在我下面的台阶上……但不是很下面。离我五个台阶,六个,最多七个。但没有近到我伸出手在空中挥几下就能摸到……一个我能想象得出的动作,但不敢想象自己真那么做。
“你是不是……”我的声音消失了,因为横膈膜没了力气,冰冷的空气像一把熨斗压在我的胸口。我鼓起全部意志力又试了一下:“你是不是乔?”
笃。那拳头又在隔板上敲了一下。然后停了停,又听到:“笃——笃”两声。
是,不是。
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居然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猫头鹰在这儿吗?”
笃——笃。
“我该去找吗?”
笃!这下非常重。
她要它们作什么?我可以这么问,但那台阶上的东西是没办法回——
发烫的手指碰到了我的眼睛,我差点惨叫起来,紧接着意识到那是汗水。黑暗中我举起双手,用掌根朝发际抹了抹脸,手打滑了,仿佛抹在油上。冷归冷,我全身都浸在汗水里。
“你是兰斯?德沃尔?”
笃——笃,它立刻回应。
“我在莎拉安全吗?我安全吗?”
笃。停顿了一下。我知道这只是个停顿,台阶上的东西还没说完。然后是:笃——笃。是的,我很安全。不,我不安全。
我的手多少能动了,于是摸到墙找到电灯开关,放在开关上。现在我感到脸上的汗似乎正在结成冰。
“是你在夜里哭吗?”我问道。
笃——笃。这声音从我下面传来,我在两声“笃”的中间打开了开关,地窖灯亮了。头级台阶上方挂了个很亮的灯泡——起码一百二十五瓦。这么短的时间里,没人来得及躲起来,更不要说逃走了,再说,也没有人试图逃跑。我还看到梅赛夫太太——虽然在很多方面是那么细心周到——忘了打扫地窖的台阶。我下到估计那“笃”声传来的位置,台阶表面薄薄的灰尘里留下了我的脚印。然而那上面只有我的脚印。
我吐了口气,居然能看到白雾。这么说刚才的确很冷,而且这会儿还是很冷……不过空气很快热了起来。我又吐了一口气,只能看到淡淡的雾气。第三次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用手掌在一块隔板上摸了摸,很平滑,用一个指头一按,虽然没用多少力,银色的表面却立刻出现一个凹下去的小窝。很简单。要是有人在这儿用拳头敲隔板,薄薄的银质表面应该会破裂,露出里面粉红以的填充物。但每块隔板都是平滑的。
“你还在吗?”我问道。
没有回答,虽然我的感觉告诉我它还在。在某个地方。
“我希望刚才开灯没有冒犯你。”我说,现在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站在地窖台阶上大声说话,好像在对蜘蛛布道。“我想见见你,如果可能的话。”我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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