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记者问:“帕克小姐,自你上回搅糟了地区检察官起诉的迈克尔·莫雷蒂一案以后,这是头一回出庭办案吧?”
肯·贝利已经事先警告过她:人们的注意力将集中在她身上,而不在她的当事人身上。记者不是不带偏见的旁观者。他们云集法庭,就如同捕食腐尸的猛禽,等着她可悲的下场,然后争啄她的遗骸。
一个身穿工装裤的年轻女记者把录音机话筒伸到詹妮弗面前,问道:“听说,迪·西尔瓦地区检察官这一回要狠狠地整你一下,有这回事吗?”
“无可奉告。”詹妮弗开始奋力推开人群,朝大楼进口处走去。
“地区检察官昨晚发表声明指出,他认为不应该允许你在纽约州的法庭上充任律师。你想就此发表一点意见吗?”
“无可奉告。”詹妮弗差不多已经走到入口处跟前了。
“去年沃特曼法官曾试图取消你律师的资格。你是否打算要他取消他自己的……”
詹妮弗已走进法院大门。
审判在三十七号审判庭举行。当詹妮弗来到这里时,门外走廊上站满了往里挤的人们,而里面早已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充满了狂欢节的气氛。法庭为新闻界人士临时摆了几排长椅。这肯定是迪·西尔瓦特别关照的,詹妮弗想。
亚伯拉罕·威尔逊凶神恶煞似地坐在被告席上,相比之下,周围的人像是矮了半截。他身上的深蓝色西装太小,很不合身。那白衬衣和蓝领带是詹妮弗特地买来送他的。不过这身打扮帮不了他多少忙。亚伯拉罕·威尔逊穿上深蓝色西装,越发像个吓人的杀人犯。他索性穿着囚衣也许还好一点,詹妮弗气馁地寻思着。
威尔逊四下打量着审判庭,一脸蔑视的神色。谁的视线与他相遇,他便恶狠狠地瞪谁一眼。詹妮弗深知她的当事人表面上的好斗不过是为了掩盖其内心的恐惧。当然,这样一来,他留给人们,包括法官和陪审员在内,只能是一种对立和仇恨的印象。他们会把这个彪形大汉视为一种威胁。不仅需要提防,而且应当消灭。
亚伯拉罕·威尔逊的个性没有一点儿可爱的地方,外表也没有任何令人怜悯之处。他相貌丑陋,满脸刀痕,鼻子破损,牙齿残缺,加上硕大无比的身躯,叫人看了心里害怕。
詹妮弗走到被告席,在亚伯拉罕·威尔逊的身旁坐下。“早安,亚伯拉罕。”
他瞧了她一眼说:“我想你不会来了。”
詹妮弗记起了自己昨晚做的梦。她看着他那眯缝着的小眼睛说:“你知道我会来的。”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你来不来,反正都一样。他们肯定要抓住我不放,姑娘。先是把我定为犯了谋杀罪,然后制定一条法律,宣布将犯人下油锅是合法的,接着便把我拿去下油锅。这不是什么审判,这是一场特意安排的演出。”
起诉人席上传来了一阵骚动。詹妮弗一抬头,只见迪·西尔瓦已经在检察官席就座,助手们在他身旁一字儿排开。西尔瓦朝詹妮弗看了看,笑了。詹妮弗不禁感到一阵心慌。
不一会,一位法庭工作人员说了声:“全体起立。”劳伦斯·沃特曼法官从法官更衣室走进了审判庭。
“诸位听着,凡参加本庭第三十七室审判的,请往里靠拢,集中注意力,以便听清各人的发言。主持今天审判的是尊敬的劳伦斯·沃特曼法官先生。”
法庭上唯有一个人拒绝起来,那就是亚伯拉罕·威尔逊。詹妮弗嘴角微微一动,轻声说:“站起来!”
“见他们的鬼去吧,姑娘。叫他们过来拉我起来好了。”
詹妮弗双手握着他的巨掌。“站起来,亚伯拉罕。我们要战胜他们。”
他久久地注视着她,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詹妮弗顿时显得又矮又小。
沃特曼法官在首席法官席上就座。人们重新各自坐下,法庭工作人员把一张法庭日程表递给沃特曼法官,上面写着:
纽约州人民诉亚伯拉罕·威尔逊,被告被控犯有谋杀雷蒙德·索普的罪行。
詹妮弗起初准备争取全部由黑人担任陪审员,但是考虑到亚伯拉罕·威尔逊本人的情况,她犹豫了。在黑人眼里,威尔逊并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他已背叛了黑人;他是个杀人犯,是“本民族的耻辱”。黑人陪审员可能比白人更倾向于判他有罪。詹妮弗至多只能做到尽量不使那些偏见较深的人参加陪审团。可是谁有偏见又不在脸上写着。他们把偏见掩盖着,伺机进行报复。
审讯的第二天傍晚,詹妮弗把反对某些陪审员出庭的十项理由全抛出去了,但毫无收获。她感到自己对陪审员资格所提出的质询拙劣而不明智。迪·西尔瓦与她不同,他从容不迫,驾轻就熟,完全掌握了稳住陪审员的诀窍,赢得了他们的信赖。他们个个都成了他的朋友。
“迪·西尔瓦是个到家的演员,我怎么会把这一点给忘了呢?”詹妮弗暗自思忖。
迪·西尔瓦一直按兵不动,到詹妮弗对陪审员资格所提出的质询理由全部抛完之后,他才行使他的反对权。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詹妮弗百思不得其解。当她终于明白过来时,已经为时过晚。迪·西尔瓦显然比她更有头脑。在被质询的最后几位陪审员候选人中有一名私人侦探,一名银行经理以及一位医生的母亲。三人无一例外地站在官方一边。可是詹妮弗这时已无法反对他们担任这次审判的陪审员。地区检察官巧妙地战胜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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