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墓碑上的像片是一张端重而沉静的大头像,当树对着我讲出那番话的时候,我明显地感到她的脸变了,变得一脸严霜,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更是暴发出一种无法言道的凶狠的光芒。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在心里喃喃地说着,"与树没有关系,我不是要夺你的树,你真的误会了。"可是那张云晓的脸却更加阴沉,她那双怨怒的眼几乎像一把刀子一样,想要把我身上的肉剜下来。
我再也站不住了,脚底下一软,整个的人摊倒了下去。手中透明的伞,飞得不知去向。树一把抱住了我,担心地半蹲了下来,把我搂在了他的怀里。我迷迷糊糊睁着眼睛,正好从他的肩窝处看到了墓碑上云晓的肖像。
云晓的眼睛竟被黑色的瞳仁充得老大,就好像她的眼球拼命地想要从照片中跳出来一样,然后,我看到了两条血线从她的眼仁中流了下来,鲜红的,充满了怨念的,在那雨水中,一荡而逝。
"晚上我会去找你的。"
我似乎听到了比雨声还要清冷细碎的低语,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在树的怀里晕了过去。
怪谈之学校
第三夜。
树在105寝室陪着我,直到熄灯前几分钟才走。
我的头一直在痛,而且精神很差,竟然连下午是因为什么原因晕倒都不记得了。坐在小凤的床上,我烦闷地感觉一切都很不舒服。
空气燥热。没有风。天乌黑乌黑得没有道理。
幸好,对于我来说,这一夜是我在女生宿舍住的最后一夜了。那些困扰着我的莫名的情绪,相信也会因此终结。
夜晚10点正,"啪"地一声寝室断了电,女生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睡在小凤的床上,小凤用她柔软的双臂搂着我,我听到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姐,好睡。"椎纯的少女气息环绕着我,很快,我的神志有些迷离了。
在小凤怀抱中的这第三夜,希望是个无梦的黑甜乡。
迷迷糊糊地正要入眠。忽然,她放在我腰际的手轻轻地推动着我。
"月光。"轻细的耳语声随之响起。我一下子从睡意迷离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小凤从来没有叫过我月光。
只有她这样叫我,她说:我是天边的一片云,你是夜色中的一缕月光。她,是云晓。
我一下子张大了双眼,身子如同落入了一个密布着陷阱的冰室。那只落在我腰间的手,已僵硬地钳住了我的身躯。
透过幽暗的门灯光,我看到小凤侧着身子躺在我的身边,上身向我前倾着,青白脸儿几乎要贴在我的侧脸上。她的呼吸,冷冰冰地落在我的脸颊上。聊胜于无的灯光只映照了她一半的脸,在这一半的脸儿上,我看到了她目光中的麻木,嘴角的讥诮。
虽然是小凤的脸孔,可是,我确定她是云晓,死了三年多的云晓。
我,此时正在陷在一个女鬼的怀抱里。这个怀抱,僵硬而绝望。
她一动不动。她的呼吸,一下,两下,……
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且,我的头脑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于是回想起她在墓地提醒过我,她今晚会来找我的。
我绝望地大睁着我的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很快,一颗很大的泪从我的眼里渗了出来,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张开了嘴,任自己的牙齿发出剧烈的颤抖,"放过小凤,与她没有关系。"
她那只我看得见的眼睛一瞬,也不讲话,忽然缓缓地向我靠了过来,直到,她冰冷的唇碰触到我的耳朵,引得我全身发出一阵战抖,"那就看你了,听我的,过了今晚,我就不再找你。"
虽然不能确定她的话是真还是假,可是我的心有一种因为松驰而崩溃了的感觉。于是我的泪如泉涌。可是,我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她的唇依然冰着我的耳朵,突然,发出了几声轻笑,"你,可怜。"
那是云晓的独有的语气,让万物都变得渺小。唯有她自己,高高在上。
终于她放开了我,然后坐起身,轻轻地穿衣服。她的长发在我的眼前晃动,好像在抖落一袋黑色的面粉。她的脸一忽儿扭过来看我,让我看到小凤的两眉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颗美人痔,好像在向我耀武扬威地说:我是云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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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咬紧牙关,暗自想,随着她吧,也许,她真的可以发善心让一切都在今晚结束。于是我穿好衣服,尾随着走路好像随时都会飘起来的云晓,蹑手蹑脚地走出寝室,然后来到楼道尽头的北窗边。云晓打开了北窗,那里的铁栅栏有一个很大的空洞,她很轻松地爬了出去。
立在没有月没有星星的窗外,墙根儿的荒草之中,她僵立着身子,向我漫然招手,"出来吧,两天前,我刚刚为你探过路子。"
我只好顺着她的意,哆哆嗦嗦地从那个空洞爬了出去。
那天的夜异常燥热,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云晓的身后,用力地呼吸,眼前花白的一片,只是尽我所能地盯着她的背影,生怕跟丢了。这时,可以支持我的唯一的力量就是她的刚刚的那句话。
云晓引着我来到了主教学楼,夜深如酒色,那一栋楼只有灯光两三盏,是深夜还在苦读的学生留下的。
她一声不吭地一直在走,好像一只提线的木偶,我拼命跟随着她,想要在心弦还没有断掉之前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走廊和楼梯上只有略显昏暗的壁灯,云晓的身形被那灯儿打出或长或短的影子,然后,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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