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花三月_一枚糖果【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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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平看着沈淑贤道,“委屈你了孩子。”

沈淑贤摇摇头。

阴花三月 正文 第23章

(二十三)

学生放假,少了平日里的闲言碎语,沈淑贤在校门口到宿舍的路上象只小麻雀,完全不似个生病的人,一会踩着宁兴国的脚印,一会抓起雪在手里玩。宁兴国只得在后面象个大人一样叮嘱着,“别乱跑,地滑,摔跤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沈淑贤脚下一滑,身体顺着台阶往前扑,额头渗出血,手掌也擦破皮。这下乐极生悲,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

宁兴国赶紧过去扶着,又带她回自己宿舍躺下。因为沈淑贤宿舍连个炉子都没有,更别说煎药的东西了。

药在罐子里冒着奇异的香气,火炉把屋子里的温度烧得暖洋洋。宁兴国又架了个鼎锅,烧了开水,撒了一把小米进去,放了些绿豆、玉米和几块切成丁的地瓜。这些东西都是宗秀玉特别嘱咐学校食堂的人定期送过来的。

沈淑贤半躺着,额头上敷着一块冷水浸泡过的毛巾,一来镇痛,二来消热,刚才那下还好没把门牙摔出来。

手里拿着本在书桌上的《警示钟》,作者署名陈天华。一边不自觉的翻开读道:

长梦千年何日醒,睡乡谁遣警钟鸣?

腥风血雨难为我,好个江山忍送人!

万丈风潮大逼人,腥膻满地血如糜。

一腔无限同舟痛,献与同胞侧耳听。

正在忙乎的宁兴国听到这熟悉的句子,走过来问道,“你也喜欢天华的著作?”

沈淑贤点头,“我以前是略知一二,并未有多少机会细读,今日在你这里才看见他的完整著作,真是很荣幸。陈天华先生真是让人敬佩,读着他的诗句,我竟觉得心里热血沸腾。”

宁兴国赞许道,“难得你小小年级有如此爱国热忱,读,继续读,我爱听的。”

沈淑贤终于知道一个道理,接近自己喜欢的人,关键的是要投其所好。于是继续读道,嗳呀!嗳呀!来了!来了!甚么来了?洋人来了!洋人来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贵的、贱的、富的、贫的、做官的、读书的、做买卖的、做手艺的各项人等,从今以后,都是那洋人畜圈里的牛羊,锅子里的鱼肉,由他要杀就杀,要煮就煮,不能走动半分。唉!这是我们大家的死日到了!

苦呀!苦呀!苦呀!我们同胞辛苦所积的银钱产业,一齐要被洋人夺去;我们同胞恩爱的妻儿老小,活活要被洋人拆散;男男女女们,父子兄弟们,夫妻儿女们,都要受那洋人的斩杀奸淫。我们同胞的生路,将从此停止;我们同胞的后代,将永远断绝。枪林炮雨,是我们同胞的送终场;黑牢暗狱,是我们同胞的安身所。大好江山,变做了犬羊的世界;神明贵种,沦落为最下的奴才。唉!好不伤心呀!

沈淑贤在读嗳呀!嗳呀!的时候分外好听,充满了惊恐的语调,宁兴国一边听一边赞许的点头。

后来沈淑贤道,“嗳呀!再不把鼎锅的盖子揭开粥就要把火熄灭了呀。”

“呵呵!你这丫头。”宁兴国笑了,赶紧去弄那锅杂粥,放了一小杯凉水进去,又恢复平静,等待下一次沸腾。

黑暗的夜空刮着清冷的风,屋内的世界温暖如春。有情饮水饱,何况有粥。

下了床,坐在桌旁,听宁兴国说陈天华的事情,听进去多少不知道,只是看着他认真说话的样子,眉头紧锁的样子,还有激愤的样子,痴痴的看着,永远也看不够。康渺渺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么,倘若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是敬佩天华的,但可惜他后来自尽,可惜,可惜。”宁兴国哀叹道,“可惜啊可惜,临死也要杀它几个卖国贼才死方算够本。”

沈淑贤托着腮,看着那碗乌黑的中药,心想会不会很苦啊,但又顺着话题让宁兴国说下去,便问道,“后来呢?为什么呢?他这样刚烈的人为什么要自杀呢,果然如先生所说是非常可惜的。”

对于想继续话题又不知道该怎样找话题的倾听者来说,最好的接词无非是,“我想知道后来怎样?”、“为什么这样呢?”、“然后呢”、“哦,这样啊,然后呢”……

宁兴国站起来到橱柜里找冰块糖,冰糖性平偏凉,具有补中益气、养阴润肺、止咳化痰的功效。所以加在中药中用来引出药效是最好的。这些常识,宁兴国都有。“天华幼年丧母,哥哥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而相依为命的父亲家境贫寒,没有什么亲戚来往,邻居四舍又不大看得起,而陈天华自己又长的不够英俊,脸很大,麻子又很多。这样的家境和生理缺陷,从而使陈天华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哦,他如果长的跟先生你一样大概就不会讨厌照镜子了。”沈淑贤若有所思。

宁兴国摇摇头,“天华在《绝命辞》说道,无在不是悲观,未见有乐观者存",而这种强烈的自卑感,又使他养成了多愁善感,情绪极不稳定的心态:自幼生就了一种痴情,好替古人担优,讲到兴亡之上,便有数日的不舒快,……每每痛苦而返。’,。甚至"涕泅横流,投书起舞,作愤慨状"。。而清末的黑暗和亡国奴的危机,又使具有强烈爱国者心的陈天华的这种负面情结雪上加霜。”宁兴国把大块的冰糖放在桌上,用纸包好,拿起手电筒的另外一端轻轻敲打着。“在一次留日湖南速成师范生毕业归国饯行仪式上,天华忽大唉一声,仰倒在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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