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恶毒的一种人、一种心境啊!可是,生活中,这样的人大有人在。难道我也已经堕落到这样人心险恶的境地里了吗?如果不是,那么,我见到唐为什么那么萎缩?那么羞愧?那么亏心?那么的做贼心虚呢?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我陷在空前的自责里无力自拔。我不知我是否还要将对唐的调查进行到底。进行到底之后呢?那个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将唐送进去?亲眼看着唐被带上手铐脚镣?看着唐以杀人犯的身份而被庭审?再然后呢?唐永远地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
那就是我夹在人缝里生存的快意的满足吗?
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无论结局如何,起自我灵魂深处的这场绞杀将有始无终……
就像一个人在穷途未路上行走一样,我迷失于怀疑唐的这条路上,越走得远越迷惑。而且,我无法看到前路的希望,所以我令自己停下来。其实,我们的人生,就像我们选择的一条路,在路上行走着的我们并不知这行路的对与错,停下来检省或许是避免错的一种方式?而检省也有错的时候,那缘于我们的思想的出发点错了,思想的力量可以把一条正确的路想成错误的,也可把一条错误的路想成是正确的。所以,我们的路,大多是由我们的思想决定了的。我想,走走停停的好处就是避免把错误的路走绝了。
我决定避开唐这个疑点,而用相关的疑点求证唐在我心中留下的疑点。那个相关的疑点就是王尛。
在我调查死去的王尛生前的点点滴滴时,我才知,一个人的死,只代表了他肉体的死亡,他们对于许多人来说,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而相对于一个人,他的死,并不是如空气那般真的蒸发不见了,他变成一种新的无形的物质,日日夜夜折磨着一个人,仍然与一个人扑面而来的所有生活纠缠不清,因为,他才是那个杀害王尛妈妈的真凶……
我是偶然走进郭涛家的,我找郭涛主要是为了了解有关王尛的日常生活,因为王尛和郭涛是邻居。可是,当我给郭涛亮出我的工作证时,他一下子就瘫跪在我面前。他说:“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找到我,我一直就等着你们来,我早都忍受不了……”
郭涛夹在人群中,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一个坏人。因为郭涛脸上并没有带着坏相。许许多多的人都是郭涛这种长相,他们夹在我们的生活中,甚至引不起我们对他们的注意。或许这个叫郭涛的人每天都跟你乘坐同一辆公共汽车,亦或是坐在同一个电影院看电影,出入过同一个饭店,在同一家理发馆理过发……总之,走在大街上的郭涛与我们擦肩而过时,像水流过水一样,在我们的记忆中不留痕迹。可是在另一些个场所相对于另一些人,郭涛便是你在暗夜中行走时绊你脚的石头。比如对于王尛一家人来说,更像是埋在他们梦里的一颗炸弹……
王尛和郭涛,本来真的可以和我们大家一样,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然后又互不相扰地流向四面八方。可是命运这只手却推波助澜将他们推涌至同一幢楼房的同一个单元的同一层做邻居!其实,我们在外面的世界风里浪里的扑腾已经很累很累了,回到家关上单元门,就是我们自已的天下了。在这个很个体很私人化的有限的空间里,我们可以尽情营造我们在外面的世界里所不能享受得到的幸福、浪漫和温馨。然而人类天性里的自私是与生俱来又是无孔不入的,这自私给我们自已平添无穷无尽的烦恼。自私造就了我们人性之中不可遏制的对这个世界方方面面的掠夺欲和占有欲——郭涛不承认自己是因为自私才和王尛产生矛盾的。他说他最初只不过是看不惯王尛把楼道里那点公共空间据为己有而已,碍于面子,他并没有当着王尛的面表示自己的不满,而是有意把自己的那辆自行车推到王尛自以为是圈定的地盘里。本来王尛对那辆自行车表现得大度一些且充眼不见也就算了。王尛偏不。他偏要趁夜深人静后,把郭涛的那辆自行车搬挪出去。恰在他搬挪的那一晚的后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将郭涛的那辆车淋了一夜,第二日,郭涛见了自己被扔在雨地里的那辆车,就像自己被人扔在了雨地里一样感到屈侮和无地自容。他对王尛的愤怒是一下子从脚跟提升到脑瓜顶的。这一天,他的胸中集聚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直到下班回家的那一刻,他终于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没有再把车子放到王尛圈定的地盘内而是把车子锁进了小房里。他经过那片让他蒙受了屈侮的地界里时,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奸妄一丝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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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乔(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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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郭涛是在夜里的什么时间,把王尛妈妈摆放在楼道里的那些东西全部扔出去的。就像没有人能够知道王尛是在什么时间把郭涛的那辆自行车扔出去一样。问题是,那辆车到底是不是王尛扔出去的?“是王尛扔出去的”这结论只是郭涛主观的自以为是的判断。如果他当时把王尛叫出来问一声或许后来的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他没有问。他按照主观的臆断自行其报复。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单元里的某个人夜里上楼时,因为车子碍了他走道,就顺手把自行车挪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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