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一听说江边捞上来个死人,我就知道不对了。那天有不少人去看热闹,等我赶到的时候,人就扔在岸边上,泡得不成样子,认不出来了。可我认得他的鞋,是我亲手补的。一双白色的旅游鞋,还在脚上穿着呢。”老头儿说着抬头望着窗子,胸腔里发出一声微弱颤抖的叹息。
老头儿沉默了好一会,才又低下头把我的鞋放在腿上的一块帆布垫子上修补起来。
“说来也巧,那天一起捞上来的还有一个人,是出了车祸连车带人掉进江里的,听说是个有钱的生意人。”
“可我听说车里有两个人呀,还有一个司机,他会不会就是那司机呢?”
“不是。那司机是本地人,有老婆孩子,他老婆在江边哭得都背了气。他们倒是把他当成那个司机了,可我知道那不是他。”
“那您为什么不说呢?”我惊讶地问。
“说啥?他不是担心死了没人埋吗?有人哭他埋他还不好吗?我还替他高兴呢!”老头儿赌气似地用力敲着鞋跟。
“可那个司机哪去了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橡皮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哪去了谁知道!这条江里一年到头总得死几个人,有的连个影儿都找不着。来,穿上试试。”老头把修好的鞋递给我,我满腹狐疑地接了过来。
“对了,他长的什么样?是不是怪怪的,有些吓人?”
“谁说的?蛮周正的一个小伙子,唉,白瞎了!他一定是忘了这还有他一双鞋呢……我老觉着他能来取,隔上几天就擦擦灰……”老人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双黑皮鞋上。
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您能不能把这双鞋给我?”
老头儿用疑惑的目光琢磨了我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对对,你拿去吧,他要再来要你就给他。”
我点点头,把那双鞋放进包里告别了老头儿。
那天晚上,我匆匆回到小屋,把那双鞋从包里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屋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躺在大床上远远地看着它,脑海里想着橡皮人那张奇怪的脸。
过了一会儿,我的目光又落在了墙壁上贴着的剪报上,那上面登着的都是一些出身贫寒白手起家的名人事迹。
我想象着黑皮鞋的主人是怎样疲惫地躺在床上,用这些东西来激励自己的,但他最后还是绝望了。
我看着那些剪报,又起身戴上眼镜,趴在上面仔细看着墙壁上刻下的那两个字:玲儿,玲儿……反反复复,层层叠叠,似乎把所有的思念和孤独都倾注在了这个名字上。
玲儿一定就是他想娶的那个女孩,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想到这里,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同情和忧伤。
我无力地躺回床上,慢慢寻找着他的气息,一点点体味着他的感受。
我感到自己跟他不知不觉地拉近了距离,仿佛我就是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屋子里,孤独无望地思念着远方的恋人……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早上,我一睁开眼睛就急忙朝那双鞋的方向看去,黑皮鞋依然跟昨晚一样端正地摆在那儿,并没有消失。
我仔细回忆着梦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我头一次没吃药却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好觉,一点梦都没做。
我正在床上怔忡地发着呆,床头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我一把抓起话筒:“你是谁?”
“是我……她怀孕了。”三木简短地说。
“什么?谁怀孕了?”我一时愣住了。
“还能有谁!”三木的语气似乎有些恼火。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举着话筒发开了呆。
无人怀疑死因(26)
“你怎么不说话?现在该怎么办?”三木急促地问。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流出了眼泪。不愧是三木,动作真够快的!
“你疯了吗?笑什么?”他有些慌张地压低了声音。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这不正好吗?她怎么说?”
“她只是告诉我她怀孕了,好像特别激动,没来得及说别的。”
“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的心思。从现在起你消失两天,做出害怕的样子,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拿这个要挟你跟她结婚,不是正中我们的下怀吗?”
“她如果不想跟我结婚呢?”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消失几天以后你要做出悔悟愧疚的样子回来见她,跪下请求她原谅你,然后向她求婚!”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三木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
第十二章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然后收拾了一下,下楼直奔富婆家而去。
我刚掏出钥匙想开门,房门就从里面推开了,那个经常来打扫房子的钟点工从里面走了出来。
“主人在吗?”我问她。
“还睡着呢,我先走了。”钟点工冲我点了点头走了。
我轻轻走进厅里,朝卧室看去。
“梅子,是你吗?”富婆突然在里面叫道。
“哦……是我!”我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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