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以为意,以为她们说的是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可是走出一百米之后我才回过味儿来:她们是不是在议论我?
我连忙回头,几个老太太还在指着我脊背议论着,她们看到我回头,伸到半空的手突然僵硬地停住了。还没等我进一步采取行动,她们已经以那把年纪不该有的速度,迅速消失在楼房的某扇门内,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那样。
我出门的热情一下子被消灭,掉头返回来,我急于知道是谁造谣说我是个精神病的?难道就因为我昼伏夜出、脸色苍白、不愿与邻居凑在一块儿说三道四?
我走回来一百米左右,刚好走到老太太们站过的地方,脑子里突然一亮:是王浒!他居然想出这么个自认为高明的手段来对付我,让所有人都认定我就像那些在街头追踪明星的疯子一样,是个暗恋电视台明星男主持人的精神病患者,而我在夜里那些举动正好向邻居们印证了这一点!
王浒不愧是个出入大场面的人,不愧见多识广,他知道怎么样把对手轻松地置于死地。
我的血液突然直往头部冲上来,几乎站立不稳。
下一步他会不会扮作一个善良的人,或扮成我的什么朋友,带着精神病院的医生来,强行把我绑上带铁丝网的汽车,运到一个常人无法知晓的地方去,打入死牢,让我自生自灭?
想到这儿,我不寒而栗。
这一夜,我躲在房间里一直跟老K通电话,求他给我讲讲他那些在平时我最不屑一听的鬼混经历,弄得老K一愣一愣地直问我:“你今晚……没事儿吧?”
连他都觉得我不正常!可怕呀。我连忙说:“没事没事,我只是睡不着……”老K听到大喊冤枉:“你不睡也不能不让人家睡呀!”
我只好硬着头皮挂断了电话,打定主意等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天亮了,精神病院救护车的笛声和王浒索命的敲门声都没有响起,我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十一
一场又一场的阴雨把季节推向了寒冷的深秋。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天气又是阴沉沉的,雨丝也飘落下来。
我重新上床钻进被窝,看了一会儿书,渐渐感觉困了,窗前滴答滴答的雨声像是在施行催眠术,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似乎在下陷,越陷越深,一直朝梦境中沉落下去。
我在梦中翻着一个个白色的小牌子,06号,06号,所有的牌子上都是06号,我战战兢兢地拉开一张床单,下面露出的竟是我的脸,我还是第一次以别人的眼光看自己,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无人怀疑死因(64)
当我的意识渐渐回归的时候,电话铃声不知已经响了多久。那铃声就像一把锤子,不断敲击着混沌与清醒之间那扇虚掩着的门,我从梦里挣扎出来,伸手抓起了电话。
“夜猫子,我一猜大白天你就在睡觉。”老K说。
“知道为什么还打电话吵我?”我不悦。
“有事找你。”
“你先等一下……”
我突然感觉不对,空气当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悄悄流动,那不仅仅是我的中药汤味,而是一种危险的气息,像是一种有形的、疯长的食人植株,正从各个缝隙里蔓延进来并迅速生枝长叶,很快就要把我缠绕吞没了。
我扔了话筒冲出门去,厨房门大开着,灶台上的药罐子下面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一股浓重的煤气味扑面而来,我扑过去死命关了煤气阀门,又屏住呼息冲进阳台拉开了窗子,返身把房门也打开了。
惊魂甫定,这才听见老K还在电话里大声嚷嚷着,我抓起话筒。
“你干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老K急切地问。
“我忘了关煤气,不过已经没事了。”我喘息着。
“你总是那么丢三落四,神思恍惚的,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把房子也点着了!”
老K这种人,就算是关心也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我心有余悸地放下电话,四肢突然感到一阵瘫软。
真是奇怪,早上熬完药后我记得自己把火关掉了?
以后真是不能再这样大意了。
我看了看表,十点多了,上班的人们都走光了,楼里非常安静。
小花猫喵喵地叫着走过来在我的脚边蹭着,我起身走进阳台,像往常一样从窗台上取过牛奶瓶,倒了一点牛奶在它的小食盘里。
小花猫走上来低头在盘子里舔食起来,我弯腰看了一会,就直起身离开了厨房。
当我再次走进厨房的时候,小花猫躺在地上,样子很怪,我从来没有见它有过这种表情,当我伸手去触它的时候,我才明白,它已经死了。
我跌坐在椅子里,难以置信,刚才它还好好的……
当我的目光落在空了的小盘子上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送牛奶的工人为了不打扰我的睡眠,每天早上都按惯例把奶瓶放在我的窗台上。
我冲到药罐前,疯狂地把那一碗煮好的中药汤倒进了便池里,放水冲净,又把冰箱里所有的食物倒进了垃圾桶,我停下来四处看着,搜索着可疑的东西。
最后我坐下来,平静着心跳,大脑急速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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