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峰冷冷地说:“自杀,因为只有自杀才可以让你的灵魂得救,这是我放过你的唯一条件!”
“哈哈……”李新生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腰都弯下去了,在他笑得脸都要碰到地毯时,他突然停止了笑,抬起脸嘲讽地看着杨文峰:“你和你的当特务的爸爸一样天真无知,不过很可爱,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什么灵魂的事去自杀吗?你还记得你的爸爸吗?无论我们怎么花样翻新地折磨他,他都像狗一样活了下来,为什么?生命可贵呗,世间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的。可惜可惜呀,你竟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你刚才分析来分析去,其实,都没有分析到点子上。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做那一切吗?为什么折磨你爸爸吗?很简单,我要活下去,我要活得好好的,在那个时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没有选择,只有傻瓜才会选择走张志新那条绝路,稍微聪明一点的人就会选择走你爸爸那条路——苟延残喘,而绝对优秀的人才会选择走我的路——怎么说来着,踏着烈士的尸体向上爬……哈哈……”
“可是,现在你的选择用完了,你没有选择,只有自杀!否则走出这个门,你就走投无路!中国人鄙视你,美国人将赶走你!”杨文峰双手捏得紧紧的,骨关节咯咯作响。
李新生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眼睛中充满仇恨,他盯住杨文峰看了一会,突然又笑了起来。“你错了,我还有路可走,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为什么去当特务,因为你父亲是特务,哈哈……其实,这些天,你也启发了我,我还有一条路可走,不是吗?我现在就走,走出这个大门,我马上就去找美国情报机关,向他们投诚,请他们保护我,给我政治避难,而我献给他们的第一份见面礼就你这个中共特务,我让他们立即抓捕你……我手中掌握的国家机密足够我在美国继续享福的,而且,我会告诉他们,我一直喜欢他们的自由民主制度,只是没有机会叛逃而已,哈哈,我还会对他们说,你们看,我早把我的孙子送到这里来啦,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我李新生的命长着呢……”
杨文峰目瞪口呆,这时,李新生转过身,大踏步朝外面走去。
杨文峰呆了五秒钟的样子,眼底最后一丝同情消退,随即仇恨烧得他眼睛发红——他暴喝一声,腾空而起,扬起一脚重重踢在李新生的后脑勺上……
李新生慢慢倒下,倒下的过程中,他的心脏病发作,等到他倒在地上时,他已经死了,眼睛还睁着。
杨文峰怔怔地站在那里,死死盯住他,好像要看着这个叛徒的灵魂从身体里逃出来似的——李新生计划叛逃的决定给了杨文峰杀他的权利和勇气,而且他并没有违背对戴维斯医生的承诺,他不是为自己而杀人,他是职责所在——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更能感觉到自己是维护国家安全、保卫国家机密和保护人民利益的最优秀的共和国特务。
尾声
北京西苑国家安全部大楼三楼周玉书副部长办公室。
中纪委刘副书记可能是唯一不打招呼就敢闯进来的,而且,进去后她就大大咧咧地坐下了,等到服务员送上一杯茶后,她倒像个主人似地挥挥手,把自己带来的两个部下连同周玉书的秘书一起赶出了办公室。
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小老头周玉书一直看着她微笑,看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时,他才开口:“哎呀,看你这驾式,是不是要‘双规’我呀?”
“你这个老头,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刘副书记没好气地说。
“开玩笑还要分时候吗?”周玉书仍然微笑着。刘副书记心中有气,霍地站起来,走前两步,正要发作,她看到老人桌子上那张黑白的照片,上面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年青学生,那是周玉书唯一的儿子……
刘副书记退后两步,又坐下了。他知道,面前的老人乐观豁达,什么时候都能够谈笑风生,他不就是这样挺过来的?……老人是六十年代初从海外撤回来的老调查部情报员,文革中期,有造反派想把他打成“特务”——这当然不是莫须有的“诬陷”,老人确实是一直打入敌人情报机关充当“特务”的情报战士——要不是周总理把他和其他老调查部的干部保护起来,以他复杂的海外关系和说不清的“卧底”经历,很难幸免于难的。周总理当时以送这些老情报干部到河北五七干校劳动为名让他们远离政治中心,也就免于受到直接的冲击。可是,周玉书的儿子,当时和刘副书记同在北京大学读书的儿子却没有逃脱厄运……这个“特务”的狗崽子不知道是不甘受辱还是被造反派杀人灭口,有一天,从教学楼六楼摔到了地上,头部着地,当场死亡……
“怎么不说话?”周玉书笑呵呵地问,他的话打断了刘副书记的回忆。她收拾心情,假装生气地说:“你知道我来干什么,还让我说什么?”
周玉书收起了笑,从抽屉里掏出一卷档案。
“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李新生?为什么又不承认是你们绑架的?他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他到底是不是叛逃?如果说你们早就知道他是隐藏在我们内部的间谍,为什么不打个招呼?最主要的,那个在纽约从我们手里劫持了李新生的人到底是谁?你收到我给你的画像没有,不要抵赖,你如果敢告诉我你不认识他,我就和你没完,我就拉你去政法委、去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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