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级干部的档案里能够看出什么呢?这点无法说得清楚,但据小岳说,他的父亲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接二连三打开了四十多个档案袋,这些都是广南人民耳熟能详的党和政府领导干部的档案袋!
“杨子,这不可能,你停一下,”听到这里的夏海鹏忍不住打断了我。“你现在手里就拿着这些档案袋,你也知道,这些封口不是可以随便打开的,就是打开了,也很难再原封不动封好。老岳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已经把地上的十几份档案袋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留下一个外,其他的又放了回去。下来时,我又抱了十几个档案袋。我看看夏海鹏,没有立即回答他。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滴血的档案袋’就是问题的关键,” 我说,随即拿起那个留下的档案袋。“你看出这个档案袋的封口和其他的那些有什么不同吗?”
虽然灯光昏暗,但我相信夏海鹏仍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同之处。这份档案的封条、签字和印章看起来一模一样,然而,颜色却浅了很多。夏海鹏看出了不同,但还是不明白地看着我。
“海鹏,”我说,“我们这种封存档案袋的方法看起来简单,其实却很实用,这是从苏联老大哥那里学来的。除了档案袋,就只有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外交邮袋是使用这种封存方式——如果你读过几本冷战时期美苏间谍战的书,就知道为什么会有滴血的档案袋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和欧洲的情报机关当时获得情报的重要来源之一就是从苏联散布在全世界各地的使领馆传递到莫斯科的外交邮袋中得到的。……西方情报机关想方设法从苏联外交信使手里得到了一些外交邮包,可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并重新封上这些邮件就成为最重要的问题——你知道他们的科技手段都很先进,可是,无论多么先进,都不能不留痕迹地打开这些用原始方法封存的档案袋……”
看到夏海鹏把玩那个档案袋,我继续说:“你知道他们想到了什么办法?他们想到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使用一盆水,一把火,用火把水盆加热,把外交邮袋的封口放在水蒸气上,不一会,外交邮袋就打开了。情报机关的人拍照了外交邮袋里的各种材料后,重新封上,除了签字和红色章子的颜色稍微淡了点外,其他一切照旧——”
“你的意思是,老岳使用相同的方法打开了档案库里的档案袋?”夏海鹏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档案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还记得当时留在现场的半瓶矿泉水和一截蜡烛吗?老岳不是不知道,任何情况下,这种档案重地,都不能带蜡烛进来,除非他另有所图。”
“我明白了,”夏海鹏说,“那些‘滴血的档案袋’,就是他刚刚重新封好的档案袋。由于水蒸气还没有完全干,所以他就把它们封口的部分留在架子外,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出事了。直到小黄进来时,有些档案袋上被水蒸气蒸过的红色印章仍然在向下滴‘血’……”
“不错,而且,我们以前的推论也是对的,他不是被杀,而是自己摔下来的。”我说着把一包档案袋递给夏海鹏,示意他放到架子上层去。夏海鹏爬上梯子时,我走过去站在他的下面。
他把档案袋一个个插进去,几分钟后,我看到他晃了一下,好像站不稳的样子。“感觉怎么样?”我问。
“我有点昏,眼睛也有点花,甚至有点幻觉,怎么回事?”
我扶他回到地上,才解释道:“这些档案袋都是特制的,放的时间长了会释放出氮气和二氧化碳。这里是地下室,通风设备一般不好,结果靠近顶棚的一层积存了这些让人昏厥和产生幻觉的气体,这种情况很多档案库发生过,有的管理人员甚至因此要求特殊补贴,听说现在要重新设计档案袋……至于老岳,紧张加上手里还拿着蜡烛,摔了下来,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了……”
“既然是摔死的,为什么有人那么怕?要冒险转移尸体呢?”夏海鹏皱着眉问。
“那就要从这些档案袋里找答案了!”我拍拍手里的那些“滴血的档案袋”说,“老岳称这些档案袋为‘恐怖档案’!”
三十九
这些档袋看似普通,实际上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谁控制了这些档案袋,也就控制了这些档案袋的主人,通过他们又可以控制全中国。
当初国家主席刘少奇的灾难就是从他自己的档案件袋开始的。专案组经过研究这位国家主席厚达六百页的档案后,不但公然篡改了他的履历,把他下安源的经历安到毛泽东的身上,而且,他们还从他过去的政治表现中找出了他是“汉奸、工贼、特务”的证据……共和国总理周恩来在知道了“四人帮”从他档案中发现了“伍豪”叛变的证据后,吓得尿湿了裤子,颤微微地跪在了那位最终掌握他档案袋的毛主席的脚下……
这普通的档案袋也是共产党员和国家干部存放他们对领袖的衷心,对党的忠诚的地方。长期以往,这小小的袋子里竟然充满了谎言!
然而无论是政府还是党组织正是通过档案袋控制了党员和干部的思想、灵魂。这些党员和干部也有抗争过,然而,历次的政治运动让他们彻底地放弃了,他们任凭掌握他们档案袋的人把自己的灵魂塞进牛皮信封里,在他们的思想上涂写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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