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在几年前就留下话,说死后要在老宅举行葬礼。其实,本来谁也没有拿这话当真。可偏偏苏丹死活不依。何逸之只好雇了几个工人收拾一番。
傍晚时分,何逸之接到工头电话,说是布置妥当,请老板验收。何逸之便驱车赶往苏家老宅。
说起来,作为堂堂苏氏企业的总经理,不必亲自来做这些小事。但是,何逸之却不这么认为,他想:苏氏企业,现在毕竟还是姓苏,不是姓何。苏丹与自己,名为甥舅,实为主仆。而且,苏丹很快就会是苏氏企业名正言顺的董事长。他必须成为苏丹可以依靠的“长辈”,只要苏丹事事依靠自己,那么,自己才有可能成为苏氏企业的“国舅爷”和掌门人。苏丹和苏青毕竟不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理由让苏丹像以前的苏青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在苏丹面前,他何逸之必须放下身架,苏家的任何一件‘小事’,他都要当作‘大事’来办,这些表面文章必须要做,而且必须要做‘足’。不过,他相信。苏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太难对付。难对付的,是那个唐诗。他已经看出来了,那小子属魏延的,脑后有反骨,居然敢和自己玩花活。他万万没有想到,唐诗居然敢用红绫扇跟自己谈条件。他不喜欢和自己谈条件的人,不管这条件是什么,单单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不可饶恕的。暂且忍耐他几日,他会得到他应该得到的。
汽车从雍和宫大街拐进那条胡同,老远就看到了那座广亮大门,那是仅次于王府一级的宅门。车停在门前,何逸之走下来,仔细打量着这座老宅。迎门是三级青石台阶,临街的门柱上刻着一幅传统的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何逸之抚摸着墙角的青砖,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曾经是那么熟悉,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当年,自己的姐姐何敏之就在这座院子里养育了苏青,生育了苏丹,又在这座院子里撒手人寰。睹物思人,想起自己的姐姐,何逸之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出来。父母去世的早,自己从小就与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开了一个小小的裁缝店,辛辛苦苦地维持着姐弟二人的生活。姐姐能吃苦,手艺又好,渐渐地有了些名气,生意也一天天红火起来。几年之后,竟也薄有积蓄,日子也一天好似一天。后来,姐姐爱上了苏远。当时的苏远还是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在一家钟表店当学徒。姐姐看上了苏远的勤奋和精明。当时,苏远一心想开一家自己的公司,为了支持苏远,姐姐盘掉了裁缝店,拿出所有的积蓄交给苏远。这才有了苏氏企业最初的雏形。从本质上讲,苏氏企业最初的奠基人,是自己的姐姐何敏之,不是苏远!只可惜,姐姐命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就那么撒手走了。苏氏这棵大树上的果子,姐姐竟然没有来得及品尝。姐姐死后的第二年,苏远又娶了第二个女人,雪茶。何逸之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可心里如刀剜似的难受!姐姐用心血和性命栽下的大树,别人要来乘凉了!别人要来摘果了!凭什么?凭什么?!
姐姐去世之后,苏远将百分之二十的苏氏股份划到何逸之名下。何逸之清楚,苏远还念着姐姐的旧情。但是,每当看到雪茶以主人的身份出现在姐姐的家里,何逸之就莫名其妙地郁闷。他不甘心啊不甘心!这一切的荣耀和幸福,都应该是姐姐的呀!我那苦命的姐姐啊!
机会啊机会,机会终于来了。二十年前,姐姐忌日那天的一场大雨改变了一切。当他在医院里,听到十五岁的苏青喊出“让那个女人滚蛋”之后。何逸之的血也沸腾了!不择手段,对,不择手段。手段,已经不是何逸之的选项,他只要目的,只要目的!那些照片,是他何逸之花了大价钱,从香港找人合成的。当时,在电脑方面,国内的硬件、软件和技术都不行。虽然费事,但却更增加了照片的可信度。没有人会怀疑照片是假的。
何逸之擦去眼角的泪花,登上青石台阶,两扇对开的黑漆大门显得格外厚重,迎门是一面影壁,壁心砖雕的鹤鹿同春图案充满沧桑感,往左一转便看到了精雕细琢的垂花门,垂花门又称二门,它和一道长长的抄手游廊隔开了内外院。外院的南屋,按传统的叫法被称为倒座房。古时为下人的居所。在苏远葬礼期间,何逸之准备用来做客人歇脚之处。垂花门前有五级石阶,进了垂花门,还有一道屏门,这道门平常是不开的,人们要绕过屏门行走。现在,从垂花门穿过屏门一直到堂屋门口,已经铺上了绿色的地毯。苏远的遗体,将通过这道门进入堂屋。出殡那天,苏远的棺椁也将通过这道门送出去。此时,屏门还开着。
何逸之绕过屏门,进入内宅。看到两个工人还在忙碌着,便说了声:“把这道门关上。”两个工人听到后,马上走过来掩上屏门。工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听到动静,马上走过来伺候着。
堂屋门前的游廊外,也有五级台阶。堂屋,苏远曾经居住过的正室,也就是灵堂的所在了。经过临时整治,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室内以黑色基调为主,正面墙壁上拉上黑色幕布,上书巨幅横联:苏远先生千古。靠近墙壁的地方是白色遗像台,周围摆放了绿色植物和黄色菊花,绿叶和鲜花簇拥着苏远的巨幅黑白照片。遗像台下方是用一千朵白色菊花装饰的灵柩台,苏远的遗体还没有运到,灵柩台暂时还是空的。左右两侧对称地摆放着花篮、花圈。整个灵堂肃穆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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