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他是假装的?”
“他从嘉平把我一路跟到兰州,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
罗剑云呵呵大笑起来。
“舒雁,我问的是你发现了什么,你回答的却是你的推测,而且你推测的基础也是推测。”
我感到十分尴尬。“可是我这个推测使许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这些事情可以有多种解释,可能是你说的这样,也可能不是。总之,仅凭黎明说的那些话,不能证明欧小姐和那个薛鹏是同伙,更不能证明欧小姐要买的那张图就是这个‘必香居’。”罗剑云边说边把“藏宝图”递给我,“这张图你先收好……”
我急忙摆手:“老罗,这张图是给你的。”
“那,你不是就没有了吗?”
“我另外复印了两份。我们搞设计的都是这个习惯,不管是互提资料还是发放设计变更通知单,都要复制两份留底。”
“那好吧,带回去研究研究……”老罗宽厚地笑着,拉开公文包的拉链,将“藏宝图”放进去。我看得出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安慰我的自尊心。
“不过舒雁,我建议你再朝其他方面仔细想想,有没有欧小姐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我窘得脸都红了,呐呐地说:“除了这张图,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我手里的东西,唯有这张图还有些来历。而且,它也比较……神秘,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是吗?”罗剑云竭力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显然是怕我难堪,“那这张图是谁画的呢?”
我说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才发现写那本日记的人曾在嘉华大学任教,不过这人在解放前夕就失踪了,所以谁也不知道他这张图画的是什么。然后我又讲述了我是怎样发现这个人是被冤枉的。罗剑云听着听着,身子渐渐坐直了,当我说出方步岳的名字时,他在我膝盖上拍了一下,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你说的就是这个嘉华大学?”
“就是。”
他把头一仰,震耳地大笑起来。“你说的原来是这个人呀!我还拿他这件事把嘉华大学的人耍了一把,哈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他的事?”我大吃一惊。
“你说的这些事我都听唐亚辉说过,时间就是文革之前的那个春节。那时候我还在军区体工队,唐亚辉回嘉平来过寒假,天天拉着我到嘉华大学练足球。”说到这里他看看我,“我记得我们好像还在街上遇到过你。”
我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唐亚辉还说要你教他几手绝活。
“对对对,那时候唐亚辉劲头大得很。有一次在嘉华大学球场边上,他对我谈起了这个方步岳的事情。他没说你的名字,只说是咱们中学的一个同学,带着方步岳家属的信到嘉华大学来了解情况,才发现这人是冤枉的,所以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冒充的原来是你,哈哈哈……”
“你冒充我?冒充我干什么?”
“这件事说起来笑死人!”罗剑云拍着我的膝盖,笑得前仰后合,“那天我们正在那里边走边聊,一个足球滚到面前,唐亚辉开了一个大脚踢回去,把人家办公大楼的窗户砸碎了。这一来可就糟糕喽:不知从哪儿一下子钻出来两个戴红袖章的老头。唐亚辉转身就跑,两个老头就把我逮住了。那天我没穿军装,他们也不知道我是干啥的,拉拉扯扯地把我拽到他们保卫处去了。到了保卫处,两个老头对值班的人说,他们亲眼看见是我把玻璃踢破的。我说玻璃我可以赔,不过你们这样随便冤枉人可不行。那个值班的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牛皮得很,把桌子一拍,说我态度不老实,是故意破坏,不但要赔玻璃钱,还要罚款,至少罚一百块!一百块呀,舒雁你想想,那个年代一百块是什么概念?再说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哪,所以我就跟他急了。我说你们嘉华大学简直是乱弹琴,一点实事求是都不讲,就会冤枉人。他说,我们从来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从来不放过你这样的坏人。我说你们冤枉的人还少啦?他吹胡子瞪眼地反问我:你说我们冤枉的人不少,那你就一个一个说出来,说不出来你今天就别想走!当时话赶话弄得我没法下台阶,我就用方步岳的事情来顶他。我说你们学校有个方步岳就是被你们冤枉的,这件事你怎么解释?那小子被我说懵了,又不肯当着两个老头的面承认他不知道这个人,就把老头打发走了,然后掏出个小本本问我,你怎么知道他是冤枉的?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他这么一问,我就紧张了。你想我能告诉他我是当兵的某某某吗?当兵的跑到地方上来跟人家吵架,不管有理没理,反映到部队上我不就惨了吗……”
我心里倏地一沉,猛然意识到他喜笑颜开地讲述着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一件我不敢听却又不能不听下去的事情。
“你是……怎么说的?”我从干涩的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我呀,灵机一动,干脆用唐亚辉告诉我的话来蒙这小子一把。我说你这么凶干什么?我是北京的大学生,和方步岳的孩子一个学校的,他的事情我当然清楚,他爱人已经写信来告状了,信就是我带来的,这是人家的正当权利你懂不懂?至于我的名字嘛,我也有权不告诉你!那小子拿我没有办法就出去搬救兵,临走时从外面把门锁上了,可是他忘了这个房间是在一楼。他一走我就打开窗户跳出来溜之大吉了。你说这事笑人不笑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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