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听见他的声音在对我说话,而且还有别的人也听到了……”
“还有别的人?克里斯汀娜,是谁呢?”
“就是你呀,我的朋友。”
“我?我也听过音乐夫使的声音?”
“是的,那天晚上,你在我门后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他对我说:‘你必须爱我。’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他的声音。所以,今天早上,当我得知你也能听到时,我简直惊呆了。你竟然也能……”
拉乌尔哈哈大笑。这时,夜幕自荒原上散去,皎洁的月光笼罩着两个年轻人。克里斯汀娜转过头来,充满敌意地注视着拉乌尔,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此刻却射出两道冷冰冰的光芒。
“你笑什么?你真以为自己听到的是个男人的声音吗?”
“当然罗!”小伙子回答。面对克里斯汀娜敌对的态度,他的头脑里一片混乱。
“拉乌尔!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我小时候最好的同伴!我父亲的朋友!我简直不认识你了!你以为是怎样呢?夏尼子爵,我可是个正经女子,我不会把男人关在自己的化妆室里。如果那时你把房门大开,你会看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话倒是不假!你离开以后,我开门进去看过,确实没人……”
“怎么样?”
子爵鼓足了勇气:“怎么样?克里斯汀娜,我想,有人在捉弄你!”
她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拉乌尔赶紧追上,但被她愤怒地一把推开:“放开我!放开我!”
她就这样跑得无影无踪。拉乌尔身心疲惫地回到旅馆。他得知克里斯汀娜刚刚上楼回房,而且说不下来用晚餐。于是,他问女店主她是不是生病了。好心的店主用暧昧的语气说,如果克里斯汀娜真的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也应该不是太严重。她想这对恋人肯定是闹了别扭,耸了耸肩,暗自惋惜年轻人把上帝赐予的大好青春都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上,而后转身离去。拉乌尔一个人在壁炉旁的角落里吃晚饭,可以想见是多么孤独而冷清。回到房间后,他无心读书,躺在床上,试着入睡。隔壁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克里斯汀娜在做什么呢?睡了吗?如果没睡,她在想什么呢?而他自己又在想什么呢?能够说得清楚吗?与克里斯汀娜的一番谈话使他心乱如麻,想克里斯汀娜反倒少于想当时在她房里的那个人,而这个人却模糊不清,难以捕捉,使他既好奇心切,又焦虑不安。
每一分钟对他都是煎熬。当他清楚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脚步声时,该是夜里十一点半了。那脚步鬼鬼祟祟的,非常轻巧。难道克里斯汀娜还没睡吗?拉乌尔不假思索,匆忙地穿好衣服,而且没出半点声响。一切准备就绪。准备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当他听见克里斯汀娜的房门慢慢打开时,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深夜出门,要去哪里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点门缝,趁着月色,看见克里斯汀娜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走廊。她走到楼梯口,轻轻地下了楼,而拉乌尔就靠在她头顶的栏杆上。突然,他听见两人迅速而低声的对话,他听出一句是:“别把钥匙弄丢了”,那是女店主的声音。楼下,通往海港的门被打开,接着又被关上。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拉乌尔立刻回到房间,跑向窗口,打开窗,只见克里斯汀娜白色的身影矗立在空旷的堤岸上。
夕阳客栈的二楼距离地面并不高,一颗树贴着墙面,树枝伸得很长,用手正好可以抓住。拉乌尔迫不及待地沿着树爬出了旅馆,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第二天早上,当全身冻僵,奄奄一息的小伙子被人抬回来时,好心的女店主吓坏了。原来,有人在小教堂主祭坛的台阶上,发现他昏迷不醒,躺在地上。店主立即跑去通知克里斯汀娜,她赶紧下楼,在店主的帮助下,竭尽心力地照顾小伙子。很快,拉乌尔睁开双眼,看见面前那一张谈人的脸庞,立刻恢复了神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个星期后,当歌剧院的案件引来公共行政部调查时,米华警官曾向拉乌尔询问有关佩罗镇这一夜的情况。以下就是调查报告书上所记载的谈话录。
问:达阿埃小姐有没有看见你用这种不同寻常的方式离开房间?
答:没有。先生,绝对没有。不过,当我走到她身后时,却忘了放轻脚步。我一心只想着她能回过头来,看见我,认出我。其实,我当时很清楚自己的跟踪行为像间谍一样,有辱我的身份。但是,她似乎对我毫无觉察,一举一动都旁若无人。她不紧不慢地走出堤岸,而后突然迅速地攀上一条小路。教堂的钟声刚刚敲响,差一刻到午夜。我觉得好像是钟声使她脚步加快,她几乎跑了起来,就这样来到墓园门口。
问:墓园的门是开着的吗?
答:是的,先生。当时我非常惊讶,而达阿埃小姐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问:当时,墓园里有人吗?
答:我没有看见任何人,如果有人的话,我一定能够看见。因为那晚的月光非常亮,再加上地面积雪的反光,把墓园照得一清二楚。
问:坟墓后面不可能躲人吗?
答:绝对不可能。那些坟墓早就被厚重的雪堆理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只剩下一排排的十字架。所以,地上只有十字架和我们两人的影子。教堂在月色下显得晶莹剔透。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夜色,美丽、透明而寒冷,我也未曾在深夜时分来过墓园,竟然不知那里会有这般轻柔飘逸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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