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人站起身,抓住埃利克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急切地问:“告诉我,她死了吗?”
“你为什么这样使劲地摇我?”埃利克费力地说,“我不是说了吗?快死的人是我……”
“那么她呢?她死了吗?”
“我告诉你,我就是这样在她的前额上亲吻了一下……她没有移开……至于死,我想她不会,尽管这已与我无关……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死的!谁也休想动她一根汗毛!达洛加,正是这位勇敢而坚贞的姑娘救了你的性命!若非是她,我根本不会同情任何人!也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小伙子一起来送命呢?
一开始,她苦苦地哀求我放过你们,被我一口拒绝。我对她说,既然她转动了蝎子,我就成了她的未婚夫,至于你们俩,对我而言,你们早就不存在了。但是,达洛加,当你们在水中发疯似地大声求救时,克里斯汀娜跑过来跪在我的面前,那一双美丽的蓝眼睛闪动着泪花,她对我发誓,她愿意成为我的妻子。那一刻,她的眼神是那么他诚恳,我相信了她,我们之间的交易达成。半分钟后,水全部退回湖里。达洛加,我把你的舌头拉出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活过来的!……最后,按照约定,我把你送回了家。”
“拉乌尔子爵呢?”波斯人急迫地打断了他的话。
“啊!你知道……那个人,达洛加,我不能就这样把他放走……他是人质。不过,由于克里斯汀娜的缘故,我也不能把他继续留在我湖边的住宅。所以,我把他关了起来,当然我并没有亏待他(波斯王宫的香水可以使他全身软得像头绵羊),我把他关在公社时期的地窖里,在整座剧院最偏远。最僻静的角落。那里比地下第五层还低,从来没人去过那个地方,就算他呼救,也没人能听见。这样,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到克里斯汀娜的身边,她正等着我呢……”
说完,剧院幽灵一脸严肃地站起来,坐在沙发上的波斯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似乎遵循着某种仪式。波斯人觉得在如此庄严的时刻他不应该独自坐着,他甚至不顾自己的秃顶,摘下羔皮小帽以表敬意,(这是他后来亲口告诉我的)。
“是的!她在等我!”埃利克继续说道,全身像一片桔黄的落叶在残风中抖动,但却是为真情所动。
“她站在那儿,真实地站在那儿,像个真正的未婚妻在等待她的未婚夫。而当我像小孩一般走到她面前时,她并不躲开……她始终站在那儿,甚至,达洛加……她的额头有那么一点点……哦!不多……可是,有那么一点点略微的抬起……然后……然后,我吻了她!我……我……而她没有逃避,依然自若地站在我身旁。
啊!吻一个人,达洛加,是何等美妙的感觉!你是无法体会的。我……我的母亲,达洛加,我那可怜的母亲,她从不让我吻她……她总是转身跑开,把面具扔在我的手上!其他的女人,我从来没吻过她们!从来没有!啊!那是一种何等幸福的感觉!我不停地流着眼泪,跪在她的脚下,亲吻着她那一双纤小的脚,一任泪水滚滚而下……你怎么也哭了,达洛加?当时,她也哭了……”
说到这里,埃利克已经泣不成声。而波斯人面对这个戴着面具,双肩因抽泣而颤动,双手紧紧地按住胸口,时而痛哭涕零,时而黯然神伤的男子,再也忍不住积压在心头的泪水。
“哦!达洛加,我感觉到她的泪水滴在我的额头上,那么地温暖,那么地轻柔,流进我的面具。她的泪水和我的泪水在我的眼里融合,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滋味……达洛加,我不愿失去她的每一滴泪水,我摘掉了面具,而她没有被我的丑陋吓跑,她依然留在我的身旁,扑在我的身上,和我一样泪眼迷朦……上帝啊!您把世间所有的幸福都赐予了我!……”
说完,埃利克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眼里依然淌着泪:“啊!现在,我还不会马上死……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他说。
沉默良久之后,他又继续对波斯人说:“达洛加,当我跪在她的面前时,她对我说:‘可怜而不幸的埃利克!’而后,她牵着我的手……我……我只不过是……你明白吗?我只不过是一条愿意为她献出生命的狗,仅此而已,达洛加!
当时,我的手里拿着一枚戒指,那是我送给她的,后来被她弄丢了,我又把戒指找了回来。那是一枚结婚戒指啊!我把戒指塞到她手里,对她说:送给你,也送给他……算是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可怜不幸的埃利克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我知道你爱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别哭了,克里斯汀娜!”
她温柔地问我这是为什么,于是,我把自己的心思都告诉她,我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条随意摆布的狗。可是,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与她所爱的人结婚,不管怎样,她曾经为我哭过,流过眼泪……
啊!达洛加……你明白吗?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宛如刀割,可是,她为我哭过啊!她还说我是:可怜而不幸的埃利克!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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