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刮着寒风。
他竖起了衣领。
他踏着栽着悬铃木行道树的人行道走着。枯叶缠在他的脚下翻卷着。走着走着,安高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寂寞感,他觉得仿佛什么都要离他而去了。
——还有四五天。
他心中暗自嘀咕。
国家公安委员长给北海道公安委员会的答复限期越来越近。
答复一上,肯定罢免。自己一罢免,远泽要一便可高枕无忧。远泽追求的也是这一点。远泽通过对东京地方检察厅施加压力的手段来争取这几天时间。远泽也不顾一切了。只要坚持到安高被罢免,那就万事大吉了。
——我真的能胜吗?
安高自问。
他杀了田沼良一又从阿形充介那里取得了口供,背景已经历历在目。杀害永山雄吉的凶手也抓住了!他相信能一气呵成把案子破了。这条漫长得吓人的征途最后的冲刺就是那场闯八州帮本部。
可是形势急转直下了,脚下的地基开始崩溃。安高业已建起了一座雄伟的建筑物,一座由犯罪构成的建筑。可是这座千真万确是存在着的建筑物正在急速地消逝。因为它的地基是流沙,如今这座建筑物正要乘着流沙逝去。
一座虚幻的城堡。
东京地方检察厅打算只拘留三天便把山崎和三上放掉。而且这三天的审讯也不让安高进行,而且地方检察厅搜查部的检察官来审讯,审讯内容也只局限于妨碍执行公务嫌疑。
安高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最后的阶段上检察厅会蹦出来挡道。
按理说地方检察厅必须请求最大期限的拘留,在拘留期间由探员和检察官针对主题事件的嫌疑进行彻底的调查。
想不到地方检察厅竟滥用职权,反而想把事件掩盖掉。这可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强敌。
要粉碎地方检察厅的阴谋,必须乘罢免宣布前山崎和三上被拘留的三天时间内抓住他们杀害永山雄吉的证据。
一旦罢免构成事实,并且山崎和三上也被释放,要想再接近犯罪的根源就不那么容易了。
到时候山崎和三上一定会销声匿迹躲起来。
要想在短短的四五天时间内抓到山崎和三上的确凿罪证是不可能的。
胜负已定,安高想,自己败了。远泽动用了政府和检察厅帮他藏匿犯人,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不过,失败并不是永远的。
安高在心里对自己说。
被罢免以后还要继续干,安高早已下了决心。正如刚才训谕平泉时所说的那样,一个搜查官的意志是不可摧毁的。
一个被罢免的接近老年的男人,竖着大衣领子,落魄地踽踽独步——这一想象唤起了他的寂寞感。
安高忽然停住了脚步。一条瘦狗穿过马路。
——格罗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要是有格罗在身边,就能轻而易举地证实山崎和三上的罪行。
可是,这个引得他心尖儿打颤的希望立即在茫漠中消失了。
自那以后格罗—直没有消息。
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安高举步朝国会走去。
4
参议院议员会馆。
安高则行踏进远泽要一的办公室。
远泽要一正等着他。
远泽一听说安高来了,以为他是来赔罪道歉的。
安高的罢免即将在几天内决定。
尽管安高生性傲慢,面临罢免他也总不得不好好想想。一被罢免,连一分钱退职金都甭想拿。罢免一个官升到警视正的人物,这在警察厅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
人都是爱自己的。
安高进来了。
“是你啊,坐吧。”
远泽趾高气扬。他和安高在青森竞选演讲时见过一面。当时安高还是一表温厚的风度,如今已判若两人。
只见他双颊深陷,目露暗光。
一眼看去有些潦倒晦气的感觉。
“找我什么事啊?”
远泽叼上一支烟。
“我是来警告你的。”
安高坐了下来。
“警告我?”
远泽皱起了眉头。
安高无言地取出录音机,放在桌子上,按下按钮。
录音机里流出阿形充介的声音。
远泽也一言不发听着阿形的讲话。阿形向安高坦白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关于录音的内容,地方检察厅也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他一声不响听完录音。
安高收起录音机。
“这就是警告?”
“是的。”
安高点点头。
“听人说你曾故意把一个叫田沼的人推下阳台摔死。在找这个阿形的时候你也通过威胁让他把你杜撰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听说他在死以前,也就是你离开以后立即把你威胁他的事对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部下说了。阿形好像很害怕,其实他的害怕也不奇怪,因为你无缘无故地杀了许多人。你是个嗜血成性的人,他当然怕你了。我已经把他那个部下的话通报给地方检察厅了,地方检察厅也许会因此对你起诉。”
“也就是说磁带里录着的内容你是一概不知了?”
“我怎么会知道!”
远泽面露愠色。
“反正过几天就清楚了。”
安高的视线罩着远泽的脸。
“你今天是故意为说这些话才来的吗?”
“是的。”
“你这个地方是不是有毛病?”
远泽指指脑袋。
“不正常的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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