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卖我们吗?」
「醒醒吧,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你不是说会帮我们劝她吗?」
「这是不折不扣的非法监禁,你让我怎么劝?借你们的车一用。我要带坂上女士回去。」
「你要出卖我弟弟?你就想着保全自己!」
「快把车借给我!」
说着,顺一再次把手伸向坂上。
「嗷——」就在这时,幸次一声大吼,带着野兽般凶狠的表情冲了过来,「我不要蹲大牢!」说完,他竟从防寒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枪身呈银色,看起来很廉价,像是托卡列夫手枪之类的货色。
顺一不寒而栗。幸次居然有枪!他连忙把身子贴到集装箱的墙上。
「幸次!慢着!」
敬太急着上前劝阻,却在雪地上滑了一跤。幸次已把枪口对准坂上郁子。顺一吓软了腿,跌坐在地,连滚带爬逃出了集装箱。
砰!砰!砰!三声枪响从背后传来,在雪山中回响。
「天哪!」敬太高喊道,「把枪给我!」他冲到幸次身边,一把夺过那把枪,对准弟弟的脑袋就是一拳。「你昏头了啊!」接二连三的铁拳砸在幸次头上。
幸次傻站在原地,任由他打,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顺一保持匍匐的姿势,回头望去,只见坂上郁子倒在集装箱的角落。他下意识地把视线移开,不敢再多看一眼。
顺一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和他交往甚密的废料处理商竟然杀死了一个普通市民,而他本人就在案发现场。什么样的借口都救不了他了。顺一突然觉得反胃,吐了一地。浅褐色的呕吐物弄脏了洁白的雪地。他全身剧烈颤抖,没有力气站起来,无法前进,也难以后退。
「瞧瞧你干的好事,幸次!这下就真的没法回头了!」
敬太看了一眼中枪的坂上郁子,说道。幸次喘着粗气,肩膀剧烈起伏。
「先生,你也有责任,是你逼幸次动手的!」
顺一无言以对。
「幸次,你说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是自首还是把尸体处理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处理掉!」幸次不假思索地说,「我宁可自杀,也不想再进去了!」
「好,那我就帮你把这件事瞒到底。先生,你也没意见吧?你虽然是老爷的儿子,可你要再敢出卖我们,别怪我不客气!」
顺一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不该跟这对兄弟扯上关系。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到底该怎么办?
他明明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身子却抖个不停,险些昏死过去。
45
相原友则站在洗脸台的镜子前,轻抚脖子周围的紫色瘀伤。昨天的记忆在眼前回放,每一幕都是如此鲜明,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耻骨扫过背脊,紧随其后的是胸口的疼痛。他全身因恐惧而僵硬,握着牙刷的手都动不了了。
昨天,他被人掐住了脖子——对友则这样的普通人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经历。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被土方车追杀的时候,他也尝到了十二万分的恐惧。但是和直接施加的暴力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件事也让友则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软弱。他没有一丝和敌人战斗的勇气。不过,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有胆量反抗暴力呢?友则此刻的心境像从雪山侥幸逃生的人。他不住地感叹,还好弱者能用法律保护自己。法治国家真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其实友则昨天并不是被警察救下的。一位年轻的快递员刚巧路过,见情况不对,就勇敢地扑向了西田肇,阻止他继续行凶。快递员才是友则的救命恩人。「住手!」「你想干吗!」……友则只记得自己听见了几句怒吼。至于快递员是怎么救他的,就记不清了,回忆中的画面像海市蜃楼一样朦朦胧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蹲在雪地里,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混杂着汗水和口水,把脸搞得一塌糊涂。
之后,快递员把友则扶到屋檐下。友则忙问:「西田呢?」快递员回答:「你说那个男的啊?他回屋去了。」刚经历了一场肉搏,友则还处于亢奋状态,满脸通红地骂道:「那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简直疯了!」新村居民也纷纷走出家门,将他们围了起来。
「听说是西田婆婆的儿子干的?」
「他好像有神经衰弱的毛病。」
「真可怜……」
居民们你一言我一语。问题是,他们「可怜」的究竟是谁?友则顿觉火冒三丈,正要向老人们抗议,警官们却现身了。他们好像特别从容不迫,每个动作都是慢吞吞的,言外之意是:「下雪天还让我们出警,没事找事。」
警官们先查看了一下友则的情况,为保险起见,还叫了救护车。随后,四名警官开始分头收集目击群众的证词。负责友则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警官。「小哥,到底出什么事了?」老警官笑眯眯地问道。看来警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邻里纠纷。天知道报警的居民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友则出示证件,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警官逐渐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表情也愈发严峻。之后,所有在场的警官都杀去了西田居住的二〇一号房。两个守在面朝走廊的房门口,另两位去后院包抄,大概是怕西田从阳台跳下来逃跑。直到此时,他们才稍微拿出了一点「警察」的样子。一位警官按响门铃后,西田很快就乖乖现身了。他可能已经料到屋外是什么情况,没谈几句就被带回了警局。「搞什么,怎么不当着警察的面大闹一场?」友则很是不满。不亲眼看到西田凶暴的一面,警察就无法意识到友则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可惜西田全程都阴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奥田英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