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县厅也要审我们部门好不好!」
「反正这事我们是管不了。」
「求你了……」
「我还想求你呢,别老欺负我们部门。」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在电话里你求我,我求你。
「瞧你这话说的……」
不等友则说完,人家就挂了电话。他只能走进医院大楼,搓了搓冻僵的手臂,叹口气。他都懒得再打电话去老年福利科了。他们实在不可能对一个已经断气的老婆婆伸出援手。
友则自己也很清楚,福利保障行政制度正处于来回摇摆的时期。不知不觉中,市政厅的职员也开始理所当然地要求市民为自己负责了。
这下怎么办?问题是,友则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任何义务与责任。
回到地下的太平间门口,只见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和护士以及水野房子正在争论。从他们的表情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不办葬礼?那电话里怎么不早说?」
男人说道。他的臂章上印着殡仪公司的名称,但把眉毛修得很细,头发朝天竖起,显得很时髦。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了解内情。」
那护士身宽体胖,貌似是这里的护士长。她把手叉在腰上,正忙着跟男人道歉。看来平时只要一死人,医院就会联系有合作关系的殡仪公司。西田的母亲死后,不了解情况的医院职员就照老规矩办了。西田本人还坐在长椅上,带着僵硬的表情凝视半空。
友则刚走过去,水野房子便介绍道:「这位是社会福利办公室的调查员。」护士随口说道:「哦,这样啊,那之后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呃,我们对这件事也——」
「遗体是不能在医院过夜的。」
护士撂下这句话就小跑着离开了。友则很是不悦。明明事不关己,为什么所有人都把责任推卸给我?
殡仪公司的人也要走,却被水野房子叫住了。
「这位小哥,反正遗体总是要装进棺材火化的,你就帮到这一步吧。费用的事情我们回头再商量。」
「哎哟,您就饶了我吧。科长会骂我的。」男人往后一缩,不停地摆手。
于是水野转向友则问:「法律是怎么规定的?」
「如果是孤寡老人,那么当地政府有义务将其火化埋葬。这种情况的相关费用可以按事务管理费处理。」
「那就这么办嘛。你们也肯定碰到过亲戚还在世,但不肯把遗体领回去处理的情况吧?」
「不行。」友则斩钉截铁地说,平静地摇了摇头,「政府没有那么宽大。」之后,他转向西田说道:「西田先生,您想怎么办?您算是她唯一的亲人,由您接她回去处理后事,是理所当然的啊。」
面色黯淡的中年男人缓缓抬起头,挤出一句话:「我我、带、带带她回去。」
「那其他事情也能交给您自行操办,对吧?」
「那怎么行!他家的电和煤气都停了,你让他怎么办!」水野插嘴道,「再说了,他家也没有墓地,说是早就跟本家断了联系。」
友则举起双手,示意「我也没辙」。一大把年纪的成年人,怎么与社会隔绝到这个程度。
「那就这么办吧。先让殡仪公司把遗体火化,骨灰由西田先生保管。墓地可以慢慢找,不着急。至于火化费用,请您自己想办法凑出来。」
「相原先生,他就是凑不出钱,能凑出来,家里也不会停电了。」
「把私家车和其他值钱的东西处理掉不就行了!」
友则的语气不由得粗暴起来。西田依然一言不发,捧着胳膊。
「饶了我吧,凭什么要我们……」殡仪公司的年轻人脸都绿了。
「你就当是做善事,好不好?」友则把手搭在他肩上,「接下这种差事,也有助于提升公司的形象吧?」
「就是就是,求你啦。人都不在了,你好歹跟公司商量一下。」水野也在帮腔。
「关我什么事啊,我就是个派遣员工,有指标要完成的。要是把这种差事揽回去,天知道公司会怎么说我——」
年轻男子的态度急转直下,吊起眼睛狠狠瞪着友则和水野,凶得跟小流氓有得一拼。
就在这时,友则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懒得再出去了,反正周围没有护士在,就干脆接了。谁知电话竟来自刚通过话的佐佐木。
「哦,相原先生?我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你的号码。最近的电话机可真先进。」
「什么事?我在忙呢。」
「你来我家的时候,顺便带一份好麦道的便当过来吧。开始下雪了,我没法出门。」
佐佐木不慌不忙地说道。友则强压着随时都要爆发的怒火回答:「好吧。」拒绝之词一旦脱口而出,难保自己不会在情绪的驱使下怒骂。
「那我就先告辞了。」他举起手,转身要走。
「不会吧,相原先生,你这就回去了?」水野房子瞠目结舌。
「我很忙啊,手里有三十多个低保人要管呢。」
「那我也走了。关我什么事啊。」
年轻男人没好气地说道,一副本性毕露的样子。只见他把手插进裤兜,弓着背快步走开,一步两层台阶,飞也似的消失了,都来不及把他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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