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当着我的面吵架好不好……」裕也听够了,仰面躺在榻榻米上。父母这么一衬托,他觉得自己正经多了,虽然他做的工作和诈骗差不多。
「爸,你到底欠了多少?」
「啊……二十万吧。」
「骗谁啊,我知道你不止借了一家的钱,总共加起来应该有五十几万了。」母亲责备道。
「好吧,我帮你把这五十万还了。」裕也站起来,「但你们白天要帮我带翔太。」
「真的?」父亲笑开了花,「还是裕也靠得住。」
「难为你了。」母亲的眉毛也笑成了八字形,「妈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孝顺。你小时候被警察抓了那么多次,街坊邻居都指指点点的,长大了却这么出息……」
「别翻旧账了。翔太可一定要给我带好。」
「嗯,没问题,就带到你下班回来。」
翔太正好过来,裕也顺势把他抱到膝头。孩子好像稍微有些熟悉他了,没有闹别扭。彩香肯定不怎么疼他。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和父亲更亲近。
就在这时,本地新闻节目播报了一条消息:梦野市有个女高中生失踪三天了。离家出走的可能性很低,线索全无,警方决定公开搜查。
母亲说道:「啊,听说那个失踪的姑娘才上高二,是向田高中的。」
「妈,你知道这事?」
「昨天就传开了,说是在汤田站门口被掳走的。」
「汤田站?那不就在我工作的地方旁边吗。」
裕也探出身子,盯着电视看。画面上出现了冷清的站前商店街。播音员说,女生离开补习学校后,就是走这条路去车站,然后不知所踪了。
母亲又说:「据说是巴西人干的。」
「真的假的?」
「好像是真的。最近这一带的巴西人越来越多,有在梦城顺手牵羊的,有打架的,还有骑着改造过的摩托车到处闹的。」
「那种事我们也干过吧。」
「能跟你们一样吗。巴西人连警察的话都不听,多吓人啊,跟暴力帮派一样。」
听上去就不像有根有据的话。
父亲说:「真可怜,肯定已经没命了。」
「嗯,估计早就被埋起来了。」母亲也有同感。
翔太笑着玩起了裕也的脸。一挠胳肢窝,他便哈哈大笑。
「哎哟,这就亲上啦。亲父子就是不一样。」
甜甜的奶味刺激着裕也的鼻腔。这味道也不错。裕也竟有几分怀念。
18
堀部妙子被沙修会占用的时间突然变多了,因为她自告奋勇加入了「效劳队」。效劳队由普通会员组成,负责沙修会的各类杂务。这些会员以家庭主妇居多。她们领不到任何工钱,沙修会也不补贴交通费。唯一的福利就是能免费享用大伙儿一起做的晚饭。
早上要利用上班前的时间帮忙打扫大殿,晚上下班后再帮着照顾上了年纪的出家会员。沙修会的总部建在山脚下,附近没有电车站,也没有公交车经过。妙子没有车,只能骑自行车去。从她家骑到总部要整整半个小时。现在又是隆冬,骑这一趟无异于苦行。刚到总部时,她的脸皮都被冻僵了,要缓好一阵子才能笑出来。她不由得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透心寒」吧。晚上回家泡个澡,才有死而复生的感觉。
「你不要紧吧?」区长安田芳江很担心她。见她实在辛苦,芳江就从废品里找了个插电池的小灯,帮她装在自行车的车筐前面。「这样你晚上骑车就方便了,踩着也不吃力。」
看到芳江那温柔的微笑,妙子的眼角就发烫。
妙子之所以选择加入「效劳队」,是为了尽可能缩短独处的时间。在破旧的廉租房活活冻死的老婆婆的模样,还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眼底。那天她感觉自己一直在「飘」,仿佛走了一整天的钢丝,很不安稳。难以承受的孤寂与害怕让她瑟瑟发抖。
她觉得,那个老婆婆就是三十年后的自己。也许用不了那么久,「那一天」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在妙子看来,没有比在公寓房里孤独地死去更凄惨的死法了。只要能避免这样的命运,哪怕当奴隶她都心甘情愿。她只想待在别人身边。这也让她由衷地庆幸,还好进了沙修会。
她把抹布浸入水桶洗了洗,再用力绞干。天那么冷,皮肤都快裂开了。她生怕弄脏袜子,擦拭大殿地板的时候都是赤脚上阵。渐渐地,手指脚趾就失去了知觉,麻木趁虚而入。
她就这么跪在地上,擦拭长长的走廊。起初还会用手撑地跑着擦,但现实告诉她,四十八岁的人已经做不了这样的剧烈运动了。只消一个来回,她便上气不接下气,擦完了还腰疼。
「堀部妹妹,听说你平时一个人住,你老公呢?」六十来岁的女会员问道。
「我离婚了。」妙子边擦地板边回答。
「哦……我可真羡慕你,无忧无虑的。我家那口子没工作,又一把年纪了,很难再找新的活干,成天赖在家里,看着就烦。而且我们俩以前都没交年金,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女会员穿得很邋遢,头发也没怎么梳理,表情却很开朗,「虽然有两个孩子,但他们都不在这儿生活,好像也没打算回来。」
「我家也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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