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和吉野站在路上。吉野先稍稍弯了一下腰,同时把两臂伸向身体后边,以这个姿势上下摇动身体。
高木跟着也做同样的动作,开始模仿二只人鸟飞起来,把脖子伸长真象鸟,连嘴也突出来。二人拼命振动翅膀,伸在身后的胳膊上下摆动扇着风。二人一边扇着风,一边为测定飞翔角度方位,在转着圈。
——人鸟。
片仓冷笑着。为不被对手奇怪的动作迷惑需要冷笑。一着迷,就会头昏目眩。要当作看杂耍似的。不能第二次叫同一巫术懵住了,被吓得目瞪口呆。现在片仓苦笑着,不,是在冷笑。二人越模仿鸟,片仓越冷静。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是没有一丝担心,害怕忽然被什么一下卷走。
这种担心,就只是一点点,却越来越重。高木和吉野的演技越来越逼真,动作越来越快,翅膀振动越来越猛。淡淡的阳光照在二人满是汗水的脸上,脸颊上泛着红光。这种红使人想起野雉眼罩上的朱红色。
片仓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内心已有些陶醉了。心里有点慌乱。摇头是为了把它赶跑。从两人的手上闪过一丝错觉,好象上面生出了羽毛,片仓把视线落在两个人的脚上,可以看见鞋和裤子。盯着看一会,鞋不见了,裤子不见了,好象生着鳞的鸟的脚正在有力地踏着地面。
——不行!
片仓闭上了眼。
“还不快飞,要等到什么时候。”
传来了山泽的声音。
片仓睁开了眼。
高木和吉野的动作慢了下来。
鸟的动作缓了,脖子也不悠晃了。之后,放在身后的两手也慢慢停下来了。尽管这样,高木和吉野还是依惯性摆动着。
不久,连这也停下来了。
二人一屁股坐在路旁。
“白忙活了。”
高木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汗。两人都脸红了。
“照刚才说的,他们的死期到了。”
山泽把枪举向高木。枪上包着二人脱下的上衣,这样可以起到消音效果。
“绕命。”
高木的眼直了。
“天地教的隐藏地,在哪里?”
片仓问高木。
“这里面,在毒森的秘境……。”
“带我们去。”
“是!”
“我妻子现在怎么样了?不老实说,就杀了你。”
片仓把从吉普车里取来的铁棍摆了出来。
“被看管着,当奴隶。”
“你们想去什么地方?”
“下山迎接你们。命令我们路上留点痕迹。”
“果真如此。”
“目的就是为了留下踪迹。可没想到会碰上你们。想变成鸟逃走,也没走成。告诉过我们用同一手法没有用……。”
“是司祭告诉你们的?”
“是。”
“你们除了鸟以外还能变成什么?”
“只能变鸟。”
高木答道。表情上余热在一点点消失。
“把这些鸟绑起来,别让他们飞了,让他们带路。”
山泽扔过一条粗绳,片仓把它拴到高木和吉野的腰上。
他们时刻已经准备好了闯进天地教的巢穴。片仓把吉普车开进路边的树林,拿了准备好的洋弓出来。有枪的话当然没说的,可那很难弄到手。
山泽收起枪,拿起铁辊。子弹只有几发。可山泽想有四发子弹和洋弓也可以对付一气了。左可能准备了枪支等着我们呢。从正面挑战不是上策。潜入隐藏地,施以奇袭,杀掉几个人就可夺取武器。
“前头带路!”
片仓拿起拴在二人腰上的绳子。高木和吉野开始迈步。
“告诉你们,要是你们打暗号,有什么不老实的话,马上就打死你们,琢磨点,走吧!”
实际上片仓对射杀一点也不踌躇。终于迫进敌人的牙城了。恍如卧薪尝胆几年。妻子谜一样失踪虽只二个月,可这两个月,是普通人生活几百年也难以体验的。可怕的两个月,是赛过死亡的地狱。
现在,就要和这个地狱告别了。他要从头收拾那些把地狱之苦降到他身上的亡命之徒。这对片仓来说怕是最后的拼斗了。不能重蹈覆辙了。一见敌人就开火。在这以前,他已充分体验了片刻的犹豫将带来死亡。
——我要活下去。
片仓祈求上苍保佑妻子活命。无论被如何玷污,就是再难点,他也盼望妻子能活着回来。
高木和吉野在默默地走着。
小路离开河道。穿过稀疏的树林,越过山岭向前延伸。不用担心高木和吉野会逃走。拴在腰上的绳子很结实,不是轻易能解开的。高木和吉野也知道不老实的话会被杀掉,所以也就死心了,老老实实地走着。腰上捆根绳,看上去有点滑稽,象迈不开步的驼鸟。
不过,片仓一点也没大意。当今还为他们两人跳到兴头时,自己竟莫名其妙地陶醉而后怕。他铭记,不只这两个,所有对手都是不好对付的。
如果没有山泽,高木和吉野可能就在眼前消失在碧空里了。片仓真要感谢山泽的沉着。
山泽常常是冷静的,很少激动。而片仓却性子很急。当然了,这当中有妻子被绑架,又被象奴隶一样被驱使而引起的愤怒。这种愤怒会无由地突然爆发。山泽要不在的话,早把这两个家伙杀了。
这次复仇过后,也没有任何报答山泽的。想起这,片仓就过意不去。
山泽因为片仓搜索竭尽全力而抛弃了自己的人生。但是,这也可能是出于无奈。人生可以说就是不能知晓我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碰到各种事情。男人的人生就在于能否以自己的力量抵御降临在身上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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