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在暗处,点着了一支烟。
我觉得自己正深陷在一个淤烂的泥坑中,慢慢地下沉。我凭着直觉隐约预感到,我稀里糊涂地插手进来的这个难缠的案件,比我原先了解的要可怕的多。我其实也是不相信杨石的,而且我也深知自己之所以愿意和她合作,主要是骨子里好奇的因素更多于对金钱的贪婪。我从来不相信自己这辈子会无端交上财运的,如果真有这种可能,那么肯定是金钱贬值了!
更糟糕的预感是:杨石插手这个案件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金钱。当然,我骨子里还是希望她是为了金钱铤而走险的。因为凭我的经验,我实在想象不出,除了金钱之外,我还能找到什么值得信赖的朋友。
我的脸上湿漉漉的,有点发烫。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泪了。如果我真的掉眼泪了,我想我的泪水也是因此下落的!从我真正懂事以来,我一直想在这个社会上出人头地,人模狗样的,因此一有机会,我就恨不得跳出来捞点好处,顺便充充潇洒,空手入白刃,闹个中庸境界。但是几年来的事实,总是向我的意愿的反方向倾斜,就像我在赌场上从不服输,然而最终却很少有翻本的机会一样。这年头的社会,就像捉摸不定的牌局,而我要么就是出错牌,要么干脆就是上错了牌局!
但现实似乎比牌局更为残酷,我是输不起的。就像刚才我亲身经历了黄沙被江建人击毙的过程。假如换上是我冲进了营业大厅,我的结局也不会好上多少。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毫无理由的,异乎常理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黄沙与江建人的短兵相接,其实并不能说明谁对谁错,只不过是其中有一人违反了出牌的规则而已!
我正在瞎想着,突然看到我借来的那辆“奔驰”,已经悄然停在了小巷的出口。看来杨石的车技相当不错,她不开车灯,居然就把车子从窄窄的巷子中开过来了!
杨石左右看了一下,便冒雨向我藏身的地方奔了过来。她的胸脯粘在T衫上,似乎挺拔了不少,我估计是寒冷使她的肉身缩紧了的缘故。我看到她闪闪发光的眼镜片,就像疲惫的眼神,于是私下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站起来紧紧搂住她。
但是我很快就克制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我实在是来不了劲了。
杨石在我的身边蹲了下来,抹了一把脸,捋了捋头发,低声笑着说:“怎么?蔫了?!”
我不答话。杨石说:“好了,别生气了。幸好这场雨帮了我们的大忙!你知道,按照规定,谷丰收走了之后,他留下的人只能守在储蓄所外面,不能呆在大厅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说:“说老实话,杨石,我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这还是第一次想到自己要用麻袋去装钱!数都不用数了!妈的,真要这样,谁还愿意数着钱过日子呢!”杨石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摩托车的声响在储蓄所的大门外停住了。随后似乎有人咚咚咚地跑进了营业厅。
杨石捅了我一下,示意我进后院去。我迟滞了一会,杨石就猫着身子摸进去了。我只好也跟了进去。
我们藏到刚才我躲着的地方,杨石紧紧地偎着我,她的身上冷冰冰的,相比之下,我倒像是热血沸腾了。我们先听到孟探风一迭声地叫苦,都有点声嘶力竭了,他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完了,完了!我这下子完了!失职啊,都是我的错!”
谷丰收冷冷地说道:“孟行长,你来的正好!我们是不是打开保险库来查看一下?!”孟探风似乎愣了一下,吃惊地说:“怎么,谷队长,你们有保险库的钥匙?”谷丰收说:“钥匙是黄沙弄到的。我来到这里时,钥匙正插在保险库门上。我想弄清楚,这两把钥匙是真的还是假的?”
孟探风顿了一下,说:“按我们行里的规定,除了当班的人,其他的人是不能随便打开保险库的门的。你也看到黄沙被江局长击毙了!”谷丰收说:“孟行长,谁告诉你黄沙是被江局长击毙的?!”
孟探风意外地笑了笑说:“难道不是吗?刚刚江局长给我打了电话的,他让我到这里来开现场会的。”谷丰收说:“你反应挺快的!”孟探风笑着说:“这两天我都成了惊弓之鸟了!谷队长,既然这边的事你已经料理好了,那我走了,我得赶着去派出所给几个领导汇报情况!”
谷丰收丁丁当当地拿弄着钥匙说:“孟行长,这两把钥匙该怎么办?要不还是你拿着?”孟探风笑说:“谷队长,你这就开我的玩笑了!我虽说是行长,但是我怎么敢轻易地拿着这罪证呢!”谷丰收说:“要是这两把钥匙是假的呢?!那么黄沙的罪证不就不成立了吗?!”
孟探风犹豫了一下,说:“谷队长,要不,你就打开来试试看?”
谷丰收冷笑说:“这两把钥匙当然是真的,因为据我所知,你孟行长跟江局长都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人。你们再三不想让我打开这个保险库的门,无非是想将喙头耍得更像样一点而已。”
孟探风说:“喙头?什么喙头?!谷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怀疑我跟江局长在隐瞒什么?!”谷丰收笑着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哪敢呢,孟行长。不过你想想,如果你以前动用过这把钥匙,你还相信这储蓄所保险库的钥匙,真的只有郑小寒和农行保险库里搁着的两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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