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着往下说。“假定有段时间内我们都觉得合作愉快……”
“好的,”比尔说。
“我能帮什么忙?”我迅速瞥了一眼时钟。十二点半我还得去候诊室接病人,时间不多了。
“我压力很大。”
我只能凭空想像。
“我睡不着,体重也在下降,一点也没胃口。”
难道就像逃犯有的一系列症状一样?沮丧,焦躁,受伤后的紧张。想想比尔的生活状况,他会这样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我那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去假定比尔·米勒的病因。但我提醒自己不能这么做。
我大声逼问,迫切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回答得很笼统——“事件”,“孩子”,“工作”。我试图让他回答得更详细一点。他却只和我绕弯子。
抵触——心理诊疗学的“长城”,这使得那么多病人不愿谈及他们最敏感的话题。我觉察到抵触了吗?——可能吧。我决定试一试,看看他究竟抵触到什么程度。“她情绪怎样,比尔?”
“你是说我女儿吗?”
不是马洛里。我女儿。我点头。
“节日对她而言是种折磨。总是这样。今年也如此。节日一直让她备受折磨,自从……”
我把后面没说完的话说完:自从她母亲弃她而去后。
“这是怎样一种折磨呢?”我问道。
“她变得紧张,孤僻,易怒。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比尔也变得越来越焦躁和孤僻。想想媒体并没有报道过马洛里不安的假日情绪,随着这次谈话的最后一点时间悄悄溜走,我决定不再进一步试探比尔究竟会抵触到什么程度。我们暂定下星期一再见。我告诉他,如果最终我感觉自己的道德顾虑严重得让我无法继续进行下去,我会打电话给他。
比尔·米勒直到离开办公室都没提过一次他女儿的名字。
那对他来说是太痛苦了吗?
我不知道。
41
让我欣慰的是,门上的便条没白贴,黛安娜的病人没有一个在候诊室里干等。
直到四点。
四点,我出来接待一名预约好的病人,却遇上了不止一个急于见我的人,而是两个。
这位不速之客一头干酪色头发,在汉娜·格兰特死的那天坚持要见她的精神诊疗师的正是这个女人。我想起黛安娜告诉过我说她已经开始为这个女人做心理诊疗。她是为了见她才来这儿的吗?
我和那个本来约好四点见面的年轻男人打了声招呼,说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领着这位“奇多”女士走向大厅。走到离我办公室还有一半路,可以肯定从候诊室听不到我们说话时,我问道,“您看到我贴在门上关于埃斯特维茨医生的便条了吗?她今天不在。”
“我看了你那张很傻的便条。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汉娜死后的这几个月,她的急性子一点也没改。“很遗憾,她临时有事离开了,”说到“很遗憾”、“临时”这些词时,我有点结巴。
“什么意思?”
“她回办公室后会打电话给您。”
“汉娜出事时你也这样说的。”
她说得没错。汉娜出事时我是这样说的。
“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理解您的心情,格兰特女士遭遇不幸后,确实很难让您再接受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把体面的副词都给用光了。
“她离开多久了?”
“站在我的立场,恐怕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改变你那该死的立场。”
她那个满头鬈发的脑袋几乎就要顶到我的下巴了。头发有一股味道,让我想到了令人皱眉的印度餐馆。“我可以——”
“我才不管你可以做什么 ,你检查过黛安娜的办公室没有?”
黛安娜,而不是埃斯特维茨医生。“没必要检查她的办公室。”
“那么你知道她在哪儿。真见鬼,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遗憾黛安娜没能前来赴约。她一有空就会立刻打电话给您。现在还有人等着我。请原谅。”
我把她带回了候诊室。
“这事还没完。”那女人离开前说了一句。
在和我的病人见面前,我冲回大厅,抓起钥匙,打开黛安娜办公室的门。里面没人,我松了口气。
“杰伊?”我恢复镇定后回到候诊室,对约在四点的病人说,“进来好吗?很抱歉开始晚了。”
我今天的最后一个预约从五点开始。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还有四十五分钟,今天马拉松式的诊疗就要结束了。我踱着步子穿过走廊,然而,我再一次发现有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在等着我。
一个是我约在五点的病人。一年前,这位三十八岁的妇女在我的治疗下,抑郁症有所好转。她最近被查出患有乳癌后,严重的忧郁症又开始复发,于是就来找我帮忙减轻病症。她的上臂还留有中央静脉人工血管化疗前,医生通常会先为病人植入中央静脉人工血管,避免病人因化疗而得静脉炎,也能使化疗更方便。,正准备接受第二阶段的化疗。她坐在候诊室里,两手叠放在膝盖上,眼睛闭着,若有所思,大概是在感叹人生的反复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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