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很痛苦,这一点也没有改变。她和病魔抗争,还有……还有那些药物。她讨厌吃药。新的旧的她都讨厌。所以她只是偶尔吃药,暂时会有些疗效,但终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药物不是治疗的关键,至少对她不是。”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希望你不介意我问一句,这些为什么这么重要呢?”
我讲了一大通实实在在的有关心理医生有责任避免和病人发生双重关系的话,然后又解释说,作为心理医生,如果我不了解这种关系的存在,就很难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故意说得很复杂,很难懂,看起来比尔是被说服了。不过,我也早料到他会被说服的。
早料到他会相信,我的声音平稳得就像刚测过垂直度的门,“比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雷切尔现在的关系。这是我最关心的。”
说到“关心”这个词时,我发现他的眼睛似乎眯了一下,也许没有。我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说“感兴趣”。
“这个,”他说,“并不完全正确,我刚刚说的是……”
显然比尔很想和我就这一点争论一番,但又改变了主意,他似乎认为我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于是便决定随它去。
“我们仍有联系,”他说。“如果你觉得可以这么来形容我们的关系的话。”
没问题,你可以这么说。“接着往下说,”我提醒他。
“我们基本上每星期谈一次。也不能这么说。我每星期给雷切尔打一次电话,但很可能我们一个月只能交谈两次。”他深深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不怎么……给
我打电话。有时候,我会给她留言。事实上,即使我联系到了她,也总是我一个人在说话。我会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嗯……我还是认为……也许说‘有希望’并不合适。但是,我曾……祈祷……”
比尔那一贯不可动摇的镇定表情在我眼前土崩瓦解,我看得都出神了。
“然后呢?”我提醒他接着往下说。
“雷切尔总要问孩子的事。不管怎样,她几乎每次都问。她总是游离在一种完全不同的……你明白,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另一空间。那些婚礼,新娘,新郎,还有他们的家人。就好像她很了解他们,而我也很了解一样。通常她总要问孩子们正在干什么,她似乎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很感兴趣。对她来说,孩子们一点都没变,他们永远不会长大。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可说的。”
虽然我情愿比尔用不着我催就自己说下去,但不管是以直接还是委婉的方式,我决定再问些有关钱的问题。“你一直在支援她吗,比尔?我指在经济上。她怎么做到收支平衡呢?根据你刚刚所说的情况,我很难想像她可以自己谋生,或靠社会救济活下去。”
“这个嘛……”他开口了,显然被我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我没想到我们今天会讨论这些。我觉得这和你的……道德顾虑也没多大关系。”
我只有等着。为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负责她的开销,”他的腔调听起来似乎高傲得很。“她的开销都由我来付。我自愿这么做。我觉得自己对她有……责任。结婚那天,我说过‘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我是认真的。即使雷切尔生病时,我对她的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即使她决定要搬去一个有更多婚礼的地方,我的爱依旧没有改变。我一直记得自己的誓言。是这样的,我是在帮她支付开销。”
他的语气是不是有点自以为是?是的,的确有一些。但比尔近十年以来为他妻子所做的一切并非常人所能做到,这是事实。面对同样的情形,很少有男人会像他这么做。他的同情和执著打动了我。
“这一定给你造成了很沉重的负担吧?”我说。
“我并不这样看,至少经济上不是。但在感情上,是的——真的好痛苦,我很怀念……和我妻子在一起的日子。她离开以后,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块。在经济上,我认为那是……我们共同的钱,雷切尔和我共同的钱,而现在她只是需要其中的一部分来生活。就是这样。实话告诉你,我比她用得更多。我的爱并不会因为她的病而减少一丝一毫。我告诉自己事情很可能会更糟。”
那她可能会得癌症,我暗想。
又一次的等待。
“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对吗?我从来没有……向别人承认过自己还在继续资助雷切尔。我不知道人们是否能理解。”
理解?理解什么,理解你是个大圣人?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保密?
“比尔,我不会把你告诉我的事泄露出去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雷切尔的开销一直由你来支付。”
“很好。”
“孩子们知道这件事吗?”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他们知道我爱他们的母亲。这就够了。”
我开始考虑他瞬间的犹豫。那说明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在这一点上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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