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詹姆斯·普雷费尔高兴地嚷起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第二枚肯定没戏了。”
“是的,他们还得花时间再装呢。”马修说道。
“哦,我敢肯定这一幕真精彩,”克伦科斯顿说着,他抱着双臂神态漠然地注视着这场海战,“我们的朋友送给我们的竟是这等大炮!”
“哦,是你!”詹姆斯·普雷费尔上下打量着他。
“是我,船长。”美国人泰然自若地回答着,“我来看看这些勇敢的战士如何作战,说实话,他们真不错,真不错!”
船长正要开口指责美国人,这时,第二枚炮弹飞来,从船尾的右弦穿过,落入大海。
“好极了!”船长高声说道,“我们已领先两局了。喂,你的朋友们可不怎么样,克伦科斯顿大叔?”
“我又没说什么,”美国人回敬他,“平生第一次,这让我感到庆幸。”
第三枚远不如前二枚,不到十分钟,“苔尔芬”号就驶出了巡洋艇的射程范围。
“马修先生,瞧,这可比世界上所有的测程仪都棒,看看那些没用的炮弹,我们就对‘苔尔芬’号的航速心中有数了。现在吩咐下去,烧旺船尾的火,不必再白白浪费我们的燃料。”
“您指挥的真是条好船。”哈里伯尔特小姐告诉年轻船长。
“是的,詹妮小姐,勇敢的‘苔尔芬’号时速为十七海里呢。天黑前,我们必能甩掉这艘北军海船。”
詹姆斯·普雷费尔没有信口雌黄,太阳还没落山,“易洛魁”号的尖尖的桅杆顶就消失在地平线下面。
这一插曲使船长在一天时间里对哈里伯尔特小姐有了全新的认识。两人之间的冰霜融化了。在以后的航程中,“苔尔芬”号船长和他的女乘客经常在一起促膝长谈。他发现詹妮是个聪明伶俐,有头脑的姑娘,她性格平和、坚定,说话直截了当(典型的美国式的坦诚),对一切事物很有见地,热情洋溢地抒发着内心的情感。姑娘的倩影正悄悄地侵入詹姆斯·普雷费尔的心田。她热爱祖国,热烈地拥护建立合众国的伟大构想。她满怀激情地评点美国南北战争,任何别的女子都不可能像她这样。很多次,她的质问令詹姆斯·普雷费尔哑口无言。詹妮还经常抨击商人们的观点,一点不留情。詹姆斯起初还经常驳斥她。他大唱反调,支持南部联盟反对北方各州,他力图证明正义掌握在分裂者的手中,他认为既然大家按自愿原则联合起来,同样也有权自原地分离开。在这点上,詹妮毫不妥协。她指出,废除奴隶制是这场战争的首要目标,它体现了人道主义的精神,它是非政治的产物。詹姆斯被驳得体无完肤。再说,在与詹妮的讨论中,他主要充当听众。如果说他屈服于哈里伯尔特小姐雄辩的口才,而不是迷倒在姑娘温柔的嗓音中,那是因为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辞。最后,他只得承认奴隶制问题比起别的来,的确是美国内战的核心问题,必须从根本上加以解决,结束野蛮时代遗留下来的这一残酷的制度。
前面已经讲过,船长并没有很鲜明的政治观点。何况,面前是位漂亮的小姐,在这位迷人的女伴的循循善诱下,他完全会舍弃自己原来的观点,转而附和詹妮的说辞。但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姑娘的矛头最后直指贪财重利的商人。这就牵涉到“苔尔芬”号为南军提供军需品以换取棉花的这场交易。
“詹姆斯先生,”一天,哈里伯尔特小姐对他说,“是的,我对您深怀感激之情,但我仍然要直言相告。您是位勇敢的海员,能干的商人,普雷费尔商行一向名声很好;但现在,它却丧失立场,从事一项有损其声誉的买卖。”
“天!难首普雷费尔商行无权去做这样一项生意!”詹姆斯叫起来。
“对,它没有权利!它向背叛合法政府的叛军提供军需品,这就等于提供武器支持一场非正义的事业。”
“詹妮小姐,我不想同您争论这是不是南方联盟的权利问题,”船长回答道,“我只告诉您一句话:我是商人。正因为如此,我才关心我商行的利益,我到处寻找机会赚钱。”
“这正是应该谴责的地方,詹姆斯先生,”姑娘又说,“赚钱不能作为籍口。你们向中国人倾销鸦片麻醉他们,和你们向南方提供军需品以使他们继续这场罪恶的战争一样,你们都是有罪的。”
“嗨!詹妮小姐,您这次太过分了,我无法承认……”
“不,我所说的完全是正确的,您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自己正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您考虑一下后果,所有人都会认为您应该对这场战争的不幸结局完全负责。我想,在这点上,您会像在其他事情上一样认为我所言不差。”
詹姆斯·普雷费尔听得头昏脑胀。他离开詹妮,为自己无力驳斥感到非常恼火。他像个孩子一样,赌完气,过了半个钟头,至多不过一小时,又回到那位奇特的姑娘身边。詹妮带着和煦的笑容,又向他灌输着一篇篇的大道理。
总之,尽管“苔尔芬”号的船长愿不愿承认,他在自己的船上不再是毫无拘束了。他不再是船上“仅次于上帝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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