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普火冒三丈,他正要给卡凯尔一次难忘的教训,却看见小把戏冲上海滩,闯进那伙孩子中间为海鸥求情。
“卡凯尔……求求你……”小把戏反复说道,“打我吧……打我吧……别打海鸥……别打海鸥!”
看到他光着身子,匍伏在沙滩上,四肢瘦得像麻杆儿,一条条肋骨都数得出来,他们用多么激烈的挖苦话嘲笑他啊!而他却不住嘴地叫嚷:
“饶了吧……卡凯尔……饶了海鸥吧!”
谁也不听,大家都嘲笑他的哀求。他们还追逐海鸥:那鸟儿挣扎着飞不起来,笨拙地跑,两只瓜子,极力想钻进岩石缝里。
徒然挣扎。
“坏蛋……坏蛋!”小把戏嚷道。
卡凯尔抓住海鸥一只翅膀,用劲一抡,抛向半空。海鸥落下摔在沙滩上。另一个人又把它抓起来,抛向卵石滩。
“格里普……格里普!……”小把戏连声呼叫,“保护它……保护它!……”
格里普冲向那伙小流氓,要把鸟儿夺过来……可惜太迟了。卡凯尔一脚踏在海鸥的头上。
他们笑得更厉害了,并且伴随着一片疯狂的欢呼。
小把戏气极了,再也忍不住——这是一种不顾一切的愤怒——,他拾起一个卵石,用全身力气掷向卡凯尔,正中他的前胸。
“哼!看我怎么跟你算帐!”卡凯尔叫嚷。
他抢在格里普前边,扑向小家伙,把他拖到水边,拳打脚踢,还把小把戏的头按在海浪里,险些把他溺死,而这工夫,其他人则揪胳膊抱腿,把格里普拉住。
格里普煽这些坏小子的耳光,将大部分打倒在沙滩上嚎叫,终于挣脱,又冲向卡凯尔。卡凯尔和他一伙人慌忙逃窜。
海浪退去,很可能将半昏迷的小把戏带走,幸而让格里普抓住并拉上岸了。
格里普用力给他按摩,使他苏醒过来,给他穿上破衣衫,拉起他的手,说道:
“走吧……走吧!……”
小把戏又登上岩石,找见摔死的海鸥,便跪在那里,止不住热泪盈眶,他在沙滩上挖了个坑,将鸟儿埋葬了。
而他本身,不是一只被遗弃的鸟儿又是什么……可怜的人形海鸥!
第五章 再说贫民学校
格里普回到学校,认为有必要让奥包德金先生注意卡凯尔及其同伙的行为。他绝不谈他们怎么捉弄他,其实大多时候他都视而不见。不谈这些,而是关于小把戏及其所受的欺侮。这回他们做得太出格,如果没有格里普的干预这孩子现在就成为一具尸体,在索尔特希尔海滩上随波浪翻滚。
格里普所得到奥包德金先生的全部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而已。他应当明白,这类事情与收支帐目毫不相干。见鬼!大帐本不可能开辟一栏登记打了几拳,再开辟一栏登记踢了几脚!算得再好,也不过添加三个石块和五只金翅鸟。奥包德金先生作为校长,固然有责任注视本校学生的行为,但是他作为帐房先生,只能将本校学监打发走。
从那天起,格里普就决意不让小把戏离开他的左右,也绝不让这孩子独自去大房间;他外出时,就把他锁在顶楼里,他的被保护人在那里至少是安全的。
夏天几个月过去了,到了九月份,北方各郡的城乡就入冬了,而上爱尔兰地区的冬季,大雪、寒风、风暴和浓雾轮番肆虐,是由大西洋风从冰天雪地的北美洲吹向欧洲的。
戈尔韦湾两侧有山作屏障,就像夹在冰山之间,沿岸气候十分恶劣。对于既没有煤炭,也没有泥炭的人家来说,白天很短,夜晚特别漫长。也不必大惊小怪,贫民学校里的温度很低,也许奥包德金先生的房间除外吧……假如校长帐房完生不是在很热的房间,他那墨水缸里的墨水怎么能保持液体状态呢?……他签名不是没写完花饰就会冻住了吗?
这时不去街上,路上检一切能与氧结合而发出热量的东西,更待何时呢。资源大贫乏,不妨承认,只能拾点树上折下来的枝子、丢在住户门前的炭渣、穷人在卸货码头争抢漏出来的煤屑。贫民学校的学生就是忙着拾这些东西,而拾者又何其多也!
我们的小男孩也投入这种艰苦的劳动,每天他都带回点烧柴。这总归不是乞讨来的。因此,炉膛好歹有点冒着浓烟的火苗,也只好将就了。全体学生衣衫褴褛,身子冻僵了,都挤在炉子周围,大孩子自然占好位置,而炉上锅里则煮着晚饭。那是什么晚饭啊!……面包屑、烂土豆、几块还挂点肉丝的骨头,这饭菜汤糟透了,只漂着几点油星儿,就像荤汤的眼睛。
自不待言,炉火前一向没有小把戏的位置,他也难得能分到一盘菜汤,老太婆把一锅稀汤都留给大孩子。他们像饿狗一般扑上去;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小份儿,都不惜张牙舞爪。
幸而格里普急忙把这孩子拉回洞穴,把分给自己的每餐挑最好的给他吃。当然,顶楼上没有火;不过,两个人钻进草铺里,紧紧靠在一起,也能抵御寒冷,最后还能进入梦乡,也许梦乡里温暖些吧?……但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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