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把戏_[法]儒勒·凡尔纳【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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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再深入调查,固然能得到完整的情况,不过,那也无非是受救济院摆布的穷苦孤儿的共同经历。

  多尼戈尔有二十万居民,在阿尔斯特省时,乃至在整个爱尔兰,它也许是最贫穷的一个郡。几年前,每四千居民还合不上两张床垫和八张草垫。在这北方贫瘠的土地上,缺少的不是种田人,而是可耕地。最执着的劳动者也白白耗尽了气力。那地方唯见寸草不生的小山谷。种不出庄稼的峡谷、崎岖不平的旷野、石质坚硬的地核、沙丘、像化脓的伤口似的泥炭沼、沼泽荒原、山脉的断层、格伦多文山脉、德里瓦山脉,总而言之,如英国人所说,是个“断裂的国家”。海岸线有大小宽窄各种海湾,处处呈现漏半状空穴,而大洋的风暴长驱直入,在洞穴里回荡,匐然作响,仿佛弹奏巨石的管风琴。多尼戈尔首当其冲,迎候从美洲刮来的三干海里的长风。不是钢铁铸成的海岸,势难抵御,这种西北狂风的扫荡。

  多尼戈尔渔港切割的形状好似鲨鱼嘴,正对着多尼戈尔湾张开,大风直灌进去,长浪也直接拍击。因此,坐落在港湾的小城,也是四季大风不止,周围的山峦根本阻挡不住海上的狂飙。狂风越过多尼戈尔,冲击七英里远的兰道克小村,其猛势丝毫不减。

  小村庄?……还谈不上,只有十来座茅舍,散布在一条狭谷边缘,谷底一股活水,夏天如细线,冬季则成汹涌的激流。从多尼戈尔到兰道克根本没有公路,仅有几条小道,难得经过一辆当地的马车,偶尔也过一辆“双轮旅行车”,而拉车的爱尔兰种马则很驯顺,走路相当稳健。诚然,几条铁路已经沟通了爱尔兰,不过,火车按时穿过阿尔斯特省各郡的日子,似乎还颇遥远。况且,有何必要呢?这地区乡镇稀少,旅客下车主要去农场,而不是到乡镇。

  然而,有时也能见到绿树环绕的城堡,那种盎格鲁一撒克逊建筑风格的奇特装饰,倒也十分悦目。其中,卡里克哈特爵爷府,就矗立在偏西北的米尔福德那边,周围有九万英亩的大庄园,属于列特里姆伯爵。

  兰道克村的木棚或草房,俗称“棚子”,但说是草房,也只因茅草为顶,冬季难免漏雨,不过紫罗兰和长生草花朵纷开,也添了几分盎然的生趣。草顶覆盖着干垒墙壁的房屋。墙中夹些砾石以加固,遍布裂缝,还不如野人的草棚或堪察加人的枞木屋,也够不上破屋陋室。如果不是看见缀着鲜花的房顶冒出一缕青烟,简直难以想象,那样的破棚子还能住人。那既不是烧木柴,也不是烧煤,而是烧泥炭冒的烟。泥炭是从附近沼泽挖来的,那种“bog”(沼泽)呈淡红色,水层发暗,映印着欧石南的绿色;可怜的兰道克村民就是到那里挖出一块块燃料。

  在这种气候恶劣的郡里,人不会冻死,却有饿死的危险。土地只肯施舍点蔬菜和果子。除了马铃,栽种什么都长不好。

  有了蔬菜,多尼戈尔农民还能加上点什么呢?有时炖点鹅肉和鸭肉,那与其说是家禽,不如说是野味。至于真正的野味,如野兔和松鸡,完全归地主所有。沟壑间也零星放养几只山羊,能产点奶;还有几头猪,皮毛赛似黑绸,用嘴拱油水不大的垃圾堆,搜寻点吃的长膘儿。猪是真正的朋友,是家里的常客,正如比这贫困稍轻的地区养狗一样。根据德·博维小姐采集的准确说法,猪是“付年息的绅士”。

  兰道克村的一间最破烂的茅屋,内部是这样的:只有一间屋,门让虫子蛀了,是拼凑起来的;左右各开一个洞,让光线和空气透进来;地面是一层干泥。檩上结着枝形吊灯似的蜘蛛网;里端有个炉灶,烟囱一直达到茅草顶;屋角摆一张破床,另一个角落放一张草垫。家具只有一个瘸腿凳子、一张残破不堪的桌子、一只带霉绿斑纹的小木桶、一个摇柄吱咯响的纺车。炊具也只有一个砂锅、一个平底锅、几个盆碗,从来不刷,也很少擦拭,还有两三只灌满溪水的瓶子,当初是装威士忌或杜松子酒的。各处扔着破布片儿、已不成形的破衣烂衫、桶里泡的和外面竿子上晾的肮脏衣物。桌子上常年放着一束荆条,用久了已见劈开的丝缕。

  最不堪入目的穷苦,是在都柏林或伦敦最穷苦的街区,在克拉肯韦尔区、玛丽尔波恩、怀特查珀尔那里展示和栖息的穷困。爱尔兰的穷困是最可怕的,则隐蔽在伦敦东区少数民族聚居地!诚然,多尼戈尔的这些山谷,空气还没有污染,居民能呼吸山区散发的新鲜空气,不像大都市那样,人的肺部要受秽气恶臭气的毒害。

  自不待言,这破屋的床铺归悍婆,草铺,以及荆条,是给孩子预备的。

  悍婆,对,就是这么叫她的,“凶悍狠毒”,这名字与她相配。她是人们所能想象的最可恶的泼妇,有四五十岁,瘦高个儿,稀疏的头发披散着,红眉毛下面眼角起了皱纹,牙齿尖利,鹰勾鼻子,双手瘦骨嶙峋,手指一伸倒像是利爪,呼吸一股酒臭气,身穿落补丁的衬衫、一条破烂裙子,光脚板磨得很厚,走在石子上也硌不破。

  这条母龙主要的营生是纺亚麻,如同爱尔兰农场,尤其阿尔斯特省农妇平时干的活计。纺麻也挺有进益,但是也顶不上肥沃一点的土地所产的粮食。

  悍婆纺麻每天挣几便士,她还干些别的胜任不了的事儿,抚养“育婴堂”托付给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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