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10月份,破屋不严实,草顶有地方像老人头一样秃了,到处漏雨,屋里很冷。风从木板缝儿呼呼往里灌。泥炭微火不足以保持可以忍受的温度。西茜和小把戏紧紧偎在一起,也难以取暖。
病孩儿躺在草铺上发烧,那凶婆脚步不稳,摇摇晃晃撞到墙上,幸而小男孩躲得快,否则就要被她一脚踢到墙角去。西茜跪在病孩儿身边,喂她一点儿凉水喝。西茜不时抬头瞧瞧炉灶,只见泥炭火奄奄欲熄,锅也没放到三角架上,再说没有一点下锅的东西。
悍婆独自咕哝:
“50先令!……50先令养活一个孩子!……如果我向孤儿院那些没心肝要点补助,他们非让我见鬼去不可!”
即使给她补助,三个可怜的孩子也多吃不上一口面包,这情况很可能,甚至完全肯定。
昨天,剩下的那点“stirabout”,即粗糙的燕麦面糊,如同布列塔尼地区的那种面糊,全吃光了,从那以后,这屋里谁也没有再吃东西,悍婆同孩子一样;不过,她有杜松子酒顶着,而且保存的一点钱也决意不花一便士买食物,打算到路上捡点土豆皮回来煮着吃……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咕噜咕噜的猪叫,继而,房门给拱开,一头在泥泞的街上游荡的猪闯进棚屋。
这畜生饿急了,进屋就到处嗅,大嘴巴用力拱。悍婆又关上房门,甚至并不想把它赶出去,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盯着这头猪。
西茜和小把戏赶紧起身躲开,这畜生则用嘴拱地上的垃圾,本能地找到熄灭的炉灶后面,在灰色泥炭下边发现一个滚落在那儿的大土豆,便拱出来,又哼了一声,就下口咬住。
小把戏眼睛尖,那大土豆正是他所需要的,于是他扑向猪,冒着被猪踩伤咬伤的危险,从猪嘴里抢出土豆,他招呼西茜,二人便啃起来。
那畜生一时愣住,接着它气急败坏,一下扑向男孩。
小把戏拿着一块土豆,拼命逃开,却被猪撞倒了,西茜上前救助也不顶用,若是没有悍婆干预,他就会让猪严重咬伤。
这婆娘醉眼看这场面,终于明白了,她操起一根木棍,抡圆了打不肯罢休的畜生,可是棍子瞄不准,险些将小把戏脑袋打开花。如果没有轻轻的敲门声,真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第十一章 赚保险金
悍婆愣住了,她这破屋,从未有人想进来。谁也不会产生这种念头。况且,何必敲门呢?一抬门栓就打开了。
两个孩子躲到角落里,将土豆吃完,腮帮子还鼓鼓的往下吞咽。
又敲了一下门,稍微重一点。这种敲门声表明,来客绝非专横或急不可待的人。难道是个穷鬼,是个到处要饭的,来这儿讨施舍?……到这破屋讨东西!……然而,听起来是个穷人在敲门。
悍婆挺起身,双腿站稳了,挥手威胁一下孩子。来人只能是多尼戈尔的视察员。不能让小把戏和他的伙伴喊肚子饿。
房门打开了,猪凶狠地叫一声,便窜了出去。
一个汉子站在门口,差点儿被猪撞倒了。他重又站稳,非但没有发火,仿佛还要道歉来得唐突。他那神气,就好像既向肮脏的畜生,也向同样肮脏的婆娘致敬。老实说,看见一头猪从这圈里出来,他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您有什么事儿……哎,您是谁?”悍婆挡在门口,粗声大气地问道。
“我是代理人,善良的太太。”那人回答。
代理人?……这话令她后退。这个代理人莫不是孤儿院派来的?按说,一名视察员到兰道克村来视察,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莫不是多尼戈尔救济院派来的,要写一份关于寄养在农村的孤儿的报告?不管怎样,等他一进破屋,悍婆就信口开河,要把来客给说糊涂了。
“请原谅,先生,请原谅!……您到的时候,我正打扫……这些小宝宝,瞧他们身体多好!……他们刚刚吃了一大锅燕麦面糊。……小丫头和小小子,很合得来……因为,另一个小丫头病了……对……发烧,退不下来……我本想去多尼戈尔请大夫……可怜的心肝,我多么爱他们啊!”
悍婆一副野蛮的相貌、凶狠的眼神,活虎活现,却极力装作小猫。
“视察员先生,”她又说道,“如果救济院同意给我点钱买药……我们刚好够吃的……”
“我不是视察员,善良的太太。”那人和气地回答。
“那您是谁?……”她相当粗暴地问道。
“保险代理人。”
这类掮客多极了,遍布爱尔兰乡村,就像贫瘠的土地上长的蓟草。他们走村串户,要给儿童的生命上保险,而在这种条件下,不如说给儿童的死亡上保险。父亲或母亲每月为孩子付几便士——想想真可怕!——父母或者监管人,都像悍婆这类可恶的家伙,就有把握每死个孩子,能得三、四英镑的保险金。这就是鼓励犯罪,一种十分强烈的犯罪动机,造成儿童死亡率剧增,从而构成一个民族的危险了。因此,对于制造这类人的可恶场所,威尔特郡刑事法院院长戴伊先生就正确地斥之为灾祸、传授堕落和谋杀的学校。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儒勒·凡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