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还不住口!……”
回答他的是一阵咀嚼吞咽的声响,就好像一只饿得半死的动物蜷缩在木箱里面。托恩皮没回头又继续吃饭。
他很快就吃完鲱鱼,以及和鱼同锅煮熟借味的几个土豆,然后又拿起粗糙的水壶,对嘴喝当地人常喝的酸奶。
这工夫,韦斯特波特教堂的大钟连声敲响,宣布弥撒结束。
正是11点半。
托恩皮泼一鞭子将狗抽起来,急忙推着小车回到林荫道槌球场,希望趁人们做完弥撒出来之机,抓住几名观众。离吃午饭还有半个多小时,也许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等晚祷之后,托恩皮泼再演一场,次日重新上路,到本郡别的乡镇去表演他的木偶戏。
总之,这主意不赖,得不到先令,弄几个铜钱也将就,至少他的木偶戏不会给普鲁士国王那样白演;那个臭名昭著的国王一毛不拔,谁也没见过他的银币的颜色。
吆喝声又起:
“王家木偶戏……木偶戏!”
只两三分钟,托恩皮泼周围就聚了二十来人。若说他们是韦斯特波特居民的精英,那也未免言过其实。围拢的圈子,孩子占多数,有十来个女人、几个男人,大多数手提着鞋,不仅想省得磨鞋底,也是因为习惯了,光脚走路更得劲儿。
礼拜天聚集来的这伙愚蠢的人堆里,也有几个例外,是韦斯特波特城的知名人士,比方说面包铺老板,就同他妻子和两个孩子停下来。他身上那件粗呢衣服固然已经穿了几年,而且众所周知,爱尔兰多雨,这里衣服穿一年等于别处两三年;不过,这位可敬的老板大体上还看得过去。他的身份不正是由他店铺的招牌夸耀;“大众面包中心店”。他的店铺制品确实高度集中,在韦斯特波特找不出第二份。人堆里还能见到药品杂货店老板,他喜欢用药剂师的名号,尽管他那里并没有最常用的药品,但是橱窗却用妙笔鲜明地写出:“药店”,患者只要望上一眼,就会不治而愈。
还应当指出,一名教士也在托恩皮泼的小车前停了停。那位神职人员一身十分整洁:丝绸领子,长背心的扣子密得像教袍,黑布长袍特别肥大。他是教区之长,履行多种职务。要知道,不满足于主持洗礼,忏悔,婚礼,给他的信徒做临终圣事,还要给他们的事务当参谋,给他们治病,而他的行为完全是独立的,国家既不给钱,也不授权。以实物形式收取的什一税、主持各种宗教仪式所得的酬金——别的国家称为谢仪——就能保证他过上体面而宽裕的生活。他自然也是各学校和慈善机构的主管,这并不妨碍他主持赛船或赛马的体育活动,让赛船和越野赛马给教区增添节日的快乐。他密切参与他的教徒家庭生活,受人尊敬,也是可敬的,哪怕他在酒店柜台上好接受一壶啤酒。他品德高尚,没有一点点污迹。况且,在这天主教深入民心的地方,他的影响怎么能不是举足轻重的呢?正如安娜·德·博维小姐在她出色的游记《爱尔兰三个月游踪》所说:“以逐出圣餐桌相威胁,能让农民钻进针眼儿。”
且说小车周围聚了一伙人,能带来收益的一伙人——如果允许我们用这个字眼——或许超过托恩皮泼的希望。看来,他的演出可望成功,而这种节日从来没有光顾过韦斯特波特。
因此,这位木偶戏艺人以“极大的诱惑性”①,最后一次喊道:
①原文为英文。
“王家木偶戏……木偶戏!”
第二章 王家木偶戏
托恩皮泼的小车十分简陋:这只凶狗驾的辕木,两轮之间放了一个方形木箱——这样构造的车在本郡崎岖不平的路上行驶容易些;车厢后面安了两个把手,可以推车走,类似流动商贩的手推车;车厢上面由四根铁棍撑着一个小布篷,与其防晒不如说遮雨,因为上爱尔兰通常少见烈日,而雨水倒连绵不断。这辆车类似走城串乡的手摇风琴流动车,那风琴由尖厉的笛声和洪亮的喇叭声伴奏。然而,托恩皮泼走乡串镇的流动车上根本不是风琴,或者说构造更为复杂,风琴压缩成地道的八音琴状态,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见识到了。
箱子盖占箱子高度的十分之一,一掀开就可以从侧面放下来,而观众带着几分赞赏的神情,要看到的就是这箱子里显示的图景。
不过,为了避免重复,我们劝大家还是听听托恩皮泼吹牛的老调。毋庸置疑,这个卖艺的吹起来滔滔不绝,要胜过法兰西集市木偶戏的鼻祖,大名鼎鼎的布里奥歇。
“各位夫人、各位先生……”
这种开场白是一成不变的,旨在赢得观众的好感,即使面对乡村一群衣不蔽体的穷鬼。
“各位夫人、各位先生,现在给诸位看的,正是怀特岛上奥斯本王家城堡的大厅。”
板壁上果然显示一个微型的宫殿,在侧立四条小木板之间,小木板上绘有房门和挂帘的窗户;沙龙里摆了几件精制的纸板家具,用别针固定在地毯上:几张桌子、几张圆椅和座椅,摆放的位置以不妨碍人物的走动为准;人物有王子、公主、公爵、侯爵、伯爵、从男爵,一个个神气活现,同他们高贵的妻子参加这正式招待会。
“你们注意看,”托恩皮泼继续说道,“在里端金穗红罗伞下,就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宝座,式样一点不差,这正是大臣朝见时,女王陛下所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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