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包德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也乐于承认,他天生是当贫民学校校长的材料。
贫民学校,就是衣衫褴褛的孩子的学校。大家也看到了,奥包德金先生的登记簿以多么令人赞叹的准确性,证明了借方和贷方之间多么融洽。他的助手,首先要数克里斯大妈,一个烟斗总不离嘴的老烟鬼,还有一个原来的住宿生,现年十六岁,名叫格里普。格里普是个穷小鬼,长一对善良的眼睛,一副乐天派的相貌,鼻子微微翘起来,这是爱尔兰人的一种特征,比起收容在这种封闭学校的绝大部分穷孩子,他要胜出百倍。
这些穷孩子,不是孤儿就是被父母遗弃,大部分从未见过父母,生在水沟边或路边,是在大街上和大道上收容来的流浪儿,等长到干活的年龄,就再回到大街大道上。真是社会的渣滓!道德堕落到何等地步!真是人的怪胎聚在一起,要化为魔鬼!的确如此,随便往街道石缝里撒的这些种子,能长出什么来呢?
算起来,戈尔韦学校有三十名学童,从三岁到十二岁,全穿着破布片,天天吃不饱肚子,只靠公众施舍的剩余活着。正如刚才看到的,好几个孩子患了病,而且事实上,在当地死亡人口中,这些孩子占很大比重——照那位大夫的看法,这并不是什么重大的损失。
如果怎么关怀,怎么教育,也不能阻止他们变成坏蛋,那么大夫的话还是有道理。然而,这些可悲的皮囊里,也有一颗灵魂,如果有人献身于教育的使命,引导得好,也许能让这样的灵魂向善。不管怎么说,要培养这些不幸的孩子,就得换教师,而奥包德金先生这种可悲的典型木头人绝不能胜任;这种木头人并不少见,爱尔兰这穷地方有,别的地方也有。
小把戏是这所贫民学校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只有四岁半,可怜的孩子!他的脑门儿一定印着法语这句令人痛心的话:生不逢时!大家知道,他先是受托恩皮泼的虐待,充当摇动的曲柄,后来,多亏韦斯特波特几位善良妇女的怜悯,逃脱那个刽子手,现在住进戈尔韦的贫民学校。他再离开学校的时候,不是还要沦落到更坏的境地吗?……
自不待言,本堂神甫是出于善意,将这可怜的孩子从耍木偶艺人手中夺过来,可是寻找他的生身父母毫无结果,最后只好放弃。小把戏只记得这样情况:他生活在一个凶恶女人的家中,有一个常常拥抱她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小姑娘死去了……这情况发生在什么地方呢?……他不知道。谁也说不准他究竟是弃儿,还是被拐走的孩子。
他被韦斯特波特人收留之后,有时受到这家照顾,有时又受到那家抚养。妇女都同情他的命运。大家让他保留了小把戏这名字。有的人家收留他一周两周。就这样过了三个月。然而,这个教区不富裕,许多穷苦人需要救济。教区里若是有一所儿童救济院,这个孩子就有地方呆了。可惜没有,只好把他送进戈尔韦贫民学校.在坏孩子堆里生活了九个月。他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之后又会怎么样呢?世上这些一贫如洗的人,从小就生活无着,每天吃饭都保证不了,总面对生死问题,而这问题经常是没有答案的。
九个月来,小把戏就是三个人来照顾:一个是半呆痴的老太婆克里斯,一个是听天由命的可怜的格里普,另一个是收支平衡器的奥包德金先生。幸而他身体素质好,抵御了许许多多导致夭亡的诱因。名字还没有上校长的大登记簿,列入麻疹、猩红热和其他儿童病症栏里,否则,他的帐早就结清了……埋进穷人的公共墓穴里。
在体格方面,如果说小把戏经受这种考验,能安然无恙的话,那么在智力和道德发展方面,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同英国人所说的这些“流氓”打交道,同这些肉体和精神的小恶鬼为伍,怎么能顶得住呢?他周围的这些孩子,有些不知生于何处,也不知父母是谁,其余大部分父母不是在感化院,就是已经处死了!
其中有一个孩子,母亲甚至也“服过苦役”,送到澳大利亚海中的诺福克岛,父亲因杀人而判处死刑,在新门监狱由著名的贝里亲手处决。
这孩子名叫卡凯尔,有十二岁,似乎已经注定要步他父母的后尘。在贫民学校这伙可恶的孩子圈里,卡凯尔成为重要人物,这是不足为奇的。他人坏,又教人坏,颇受尊敬,既有奉承者,又有同伙,是最坏的孩子公认的头儿,总准备搞恶作剧,等学校把他像渣滓一样扔在大路上,就要犯罪了。
简而言之,小把戏对卡凯尔只感到一种憎恶,总瞪着惊奇的大眼睛望着他。想想看!一个上绞刑架的人的儿子!
一般来说,这类学校不像现在的正规学校这样,空间都有数字规定。容器同里面装的东西相适应。这里草铺当床,床铺一下子就能收拾好:甚至都不用翻动。食堂呢?有什么必要,不就是啃点面包,吃几个土豆嘛,而且并不能天天吃饱。至于教育的内容,则由奥包德金先生负责给戈尔韦这些穷孩子安排,要教他们认字,写字和算数,但他对任何人也没有硬性要求。孩子们跟他学了两三年,挑不出十个人能看懂一张布告。小把戏虽然年龄最小,却跟他的同学相反,对学习颇感兴趣——这给他招来无数挖苦话。一个聪明的儿童渴望长知识却学不到,这多么可悲,社会又该负多大责任啊!一个孩子的头脑也许天生出好苗子,但最后结不出好果来,谁晓得这是未来的多大损失?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儒勒·凡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