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爱海了,坎贝尔小姐!”他答道,“是的,我可不是那些觉得海看上去很单调的庸俗之徒。在我眼里,没什么比海的面貌更富于变化的了,但要会在不同阶段观察它。大海的各个颜色是那么完美地相互融合在一起,一个画家要画出这既一致又不同的全部色彩来,可能比一张表情多变的脸还要难。”
“的确如此,”坎贝尔小姐说,“一丝微风轻轻吹过,大海也跟着不断变幻着面容,而且随着它浸透的光的不同,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
“看它现在,坎贝尔小姐,”奥利弗·辛克莱又说,“它是绝对地平静!不像一张熟睡的美丽的面庞吗?什么东西也不会让它那令人赞叹的纯洁变质,它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它很年轻,很美!可以说这只是一面大镜子,但却是照出天空的镜子,上帝也能在里面看到自己。”
“一面常被暴风骤雨打破的镜子!”坎贝尔小姐补充说。
“嗯!”奥利弗·辛克莱答道,“就是这让大海的面貌那样变幻无穷!一丝风起时,它的脸就会变,长上皱纹,波涛起伏,让它满头白发,顷刻间,它老了一百岁,但它总是那么美妙,磷光无限,泡沫满天!”
“您认为,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问,“没一个画家,不管他多伟大,也无法在画布上画出这大海的千姿百态吗?”
“我觉得不能,坎贝尔小姐,再说,他又怎么能呢?的确大海没有自己的颜色。只是天空的一面大镜子!它是蓝的吗?但不是用蓝色就可以画出来的!是绿的吗?也不是用绿色能画出来的!当大海阴郁,呈铅灰色,大发雷霆时,你会看到它波涛汹涌,这时好像天空把悬挂在海上的云彩也混合在海里面。啊!坎贝尔小姐,我越看,越觉得这海雄伟壮丽!海洋!两个字说明了一切!那是辽阔!在海底极深处覆盖着无垠的草原,相比之下,我们的草原是多么的荒凉!达尔文曾这样说过。在海洋面前,最宽广的大陆又算什么?不过是它用水包住的小岛而已!它覆盖了地表的五分之四!这就像一个人,心脏跳动在赤道上,通过一种不间断的循环,由自身散发出的蒸气做到自我供给,它给养了蒸气,蒸气再通过河流回到海洋,或者通过直流雨,海洋直接收回蒸气!是的!海洋,是无穷无尽,人看不到,但能感觉到,照诗人的说法,像它水里反射的宇宙一样无穷无尽!”
“我喜欢听您这么富有激情地说话,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说“这种激情,我也有!真的!我跟您一样爱海!”
“您不会怕遇到危险吧?”奥利弗·辛克莱问。
“不,事实上,我不会害怕的!人会怕他赞赏的东西吗?”
“您该是个勇敢的旅行者吧?”
“或许是吧,辛克莱先生,”坎贝尔小姐答道。“总之,在看过的游记中,我最爱看那些去发现远海的游记。多少次,我跟着那些伟大航海家们一起,去游遍这些远海!多少次,我投入这未知的世界,的确只是依靠想象。但这些完成如此伟大事业的英雄们,我不知还有什么比他们的经历更值得羡慕的了!”
“是的,坎贝尔小姐,在人类历史上,有什么比这些发现更美的呢!我每次看到一只小船,一艘军舰、商船,或只是一只渔船,看到它们出发,我的心都禁不住跟着登上船!我想我生来就是要做水手的。”
“您起码在海上旅行过吧?”坎贝尔小姐问。
“我是尽力这么做了。”奥利弗·辛克莱答道。“我游历了一段地中海,从直布罗陀海峡到地中海东岸诸港,和直到北美洲的那段大西洋,再有欧洲北部海域,而且我熟悉大自然慷慨馈赠给英国和苏格兰的所有海域……”
“这么美,辛克莱先生!”
“的确如此,坎贝尔小姐,我不知哪能跟汽船带我们到的赫布里底群岛的海域相媲美!这才是真正的群岛,天没有东方的蓝,但在它那野生岩石丛中和雾蒙蒙的天空里,可能它更有诗意。希腊群岛使这样一个神的社会得以诞生。好!但您将看到那是些非常庸俗,讲求实际的神,他们尤其擅长过庸俗生活,做个小生意,计算一下支出,我觉得奥林匹斯山多少有点像做作的沙龙,那聚集着这些神,他们有点太像沙龙里的那些人,具有他们身上所有缺点!我们的赫布里底群岛就不是这样,这是超自然生灵之所!斯堪的那维亚的神,不讲物质,非常纯洁,有抓不住的身形,那不是肉体!是奥丹,奥西昂,芬格是这些诗的灵魂的焕发。他们从萨加书中跳出。
“书中讲到的这些人,是多么美啊!这是比希腊奥林匹斯山更神圣的奥林匹斯山!这个奥林匹斯山一点没沾染上尘世的东西,要是需要给它那些主人们一个适当的位置的话,就该在我们赫布里底群岛的海域里。是的!坎贝尔小姐,我就在这朝拜我们的神,而且,作为这古老的喀里多尼亚岛的一个真正孩子,我不会试图去改变我们的群岛,改变它那二百个岛,那布满蒸气的天空和它那不定期的潮水。海湾暖流为东部海域的所有群岛把潮水升了温!”
“它的确是我们的,属于我们这些苏格兰高地上的苏格兰人的!”坎贝尔小姐答道,她被年轻同伴灼热的话语所鼓舞,“是我们的,阿盖尔郡的苏格兰人的!啊!辛克莱先生,我跟您一样,为我们的喀里多尼亚群岛而痴迷!它太美了,我爱它,甚至在它发怒时我也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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