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利瓦尼亚少女都没有带行李。一个是由于必须快速行动,另一个是由于手头拮据,所以都不可能带着大包小包。这种情况很幸运,因为这辆马车要么就不能带行李,要么就不能带旅客,车上除车把式外,只能装两个人,车把式只有奇迹般地保持平衡,才能坐在他窄小的座位上不掉下来。
另外,车夫每到一个驿站都是要换人的。驾车走第一程的车夫,和他的马一样,也来自西伯利亚,他身上的汗毛一点也不比他的马少,他的头发很长,在额前剪得整整齐齐,他戴着卷边的帽子,系着红色的腰带,穿着一件长大衣,领口和袖口都是双排扣,钮扣上面印着皇帝起首字母的图案。
车夫驾着马车来到以后,首先朝这辆车的乘客们投过讯问的一瞥。没有行李!——要是有,他把它们塞到什么鬼地方去呢?——所以,看起来是两个穷光蛋。他非常有深意地撒了撇嘴。
“是乌鸦,”他说,根本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听见,“每俄里付六个戈比的乌鸦!”
“不!是鹰,”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说,他对于车夫们的黑话再熟悉不过了,“鹰,听见没有,每俄里九戈比,小费另加!”
马鞭“刷”地一下快活地响了起来,这便是对他的回答。在俄罗斯车夫的行话中,“乌鸦”就是吝啬的或者没钱的旅客,他们乘坐农民的驿车,每俄里只付两三个戈比的马钱。“鹰”就是面对高价毫不退缩的乘客,其中还不包括数额不菲的小费。所以,乌鸦就别想飞得和皇帝的鸟一样快了。
娜佳和米歇尔·斯托戈夫立刻登上马车坐好。他们在座位下面的箱子里存放了些许干粮,占地并不大,这样,万一在路上耽搁了,他们也能挨到驿站,在国家的管理下,驿站都布置得非常舒适。由于热气逼人,所以车顶篷被放下来了。正午时分,三匹骏马拖着马车,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离开了彼尔姆。
如果换了别的乘客,既不是俄罗斯人,又不是西伯利亚人,还不习惯车把式这种赶车方法的,一定会对它大加注意。确实,不论路上有多陡的斜坡,套在车辕上的那匹马(它比另两个同伴稍微大一点儿,行进的速度由它调节)始终沉着地保持着快步小跑,虽然步幅很大,可是极有规律。另两匹马似乎只知道狂奔乱跑,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好玩的突发奇想,所以一个劲地东冲西撞。况且车把式还不打它们。他最多也只是响亮地挥舞起鞭子刺激它们一下。可是当它们表现得驯服认真时,他除了胡乱地把一些圣人的名字加在它们头上,又给它们起了多少外号啊!对于这几匹近乎烈性的牲畜来说,充当缰绳的那根细绳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那布拉沃”,向左,“那米沃”,向右,——车夫带着喉音吐出的这几个词却比缰绳或马笼头更管用。
在不同的情况下,他用了多少爱称来叫它们啊!
“快走啊,我的鸽子们!”车夫不断地说,“快走啊,小燕子们!飞啊!我的小鸽子!加油啊,左边的小老弟!继续走啊,右边的小老头!”
但是,当马匹的步子慢下来时,他又拿多少侮辱性的话来骂它们啊!那些通人性的牲口似乎都听懂了话中的含义!
“滚吧,慢吞吞的蜗牛!你,该死的鼻涕虫!我要活剥了你,乌龟,你这个该下地狱的东西!”
这些赶车的方式倒不太要求车夫的胳膊粗壮有力,而是要求他们的嗓子经久耐用,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式吧,总之马车在大道上飞奔,每小时飞驶12-14俄里的路程。
米歇尔·斯托戈夫对这种交通工具和运输方式早就习以为常。马车不管怎样颠簸都不会令他感到不适。他知道,无论是遇到石头,还是遇到车辙、泥坑、横卧在地的树木,抑或路上一道道的沟渠,俄罗斯套车的牲口都是从来不会避开的。他倒是已经习惯了。而她的女伴则有可能被颠簸坏了,但她没有叫一声苦。
在旅行刚刚开始的时候,娜佳坐在这飞奔的马车里一言不发。接着,由于“快到,快到”这个唯一的念头始终困扰着她:
“从彼尔姆到叶卡捷琳堡,我算着有三百俄里,哥哥!”她说,“我没算错吧?”
“你没算错,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答道,“当我们到达叶卡捷琳堡以后,我们就正好在乌拉尔山脚下,正对着这一面的山坡。”
“翻过这座山需要多长时间?”
“四十八小时,因为我们将日夜兼程。——我说日夜兼程,娜佳,”他补充说道,“因为我甚至一刻都不能停歇,我必须不停地赶路,尽快赶到伊尔库茨克。”
“我不会耽搁你的,哥哥,不,哪怕一小时也不,我们就日夜兼程吧。”
“那好,娜佳,但愿鞑靼人的侵略不会对我们的旅行有什么影响,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不到二十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你走过这条路吗?”娜佳问道。
“很多次。”
“如果是冬天,我们的旅行会更快更安全,是吗?”
“是的,尤其是更快,但是严寒和大雪会让你感到苦不堪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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