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狼这种野兽只在夜间行动,而此时却有一道巨大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河道。
这是一场大火的光亮。整个波什卡伏斯克镇都在熊熊燃烧。这一次鞑靼人终于出现了,从这里开始,他们占据着两岸,一直到伊尔库茨克为止。逃亡者们来到了途中最危险的地段,而这里离目的地还有三十俄里。
夜间十一点半,木筏在浮冰包围下仍然隐蔽地漂行着。岸上的火光不时投射下来。人们紧紧地贴在木筏表面,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一点细小的动作也会暴露自己。
小镇上的火越烧越大,一百五十座松木房像树脂一样地燃烧,大火的僻啪声中夹杂着鞑靼人的叫喊。老水手借助筏边的冰块,把木筏推向河道右侧,右岸高烈火熊熊的小镇有三四百尺的距离。
即使这样,如果鞑靼人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到焚烧小镇上,靠着火光他们仍会发现河中的人们。可以想像,深知河面上漂浮着一层石油的两位记者此时是多么紧张!
岸上不时有带着火星儿的麦草从大火炉一般的房屋中腾空而起,顺着烟柱升到五六百尺高的空中。在右岸,正对着小镇的树林和悬崖似乎也着了火。这时只有一颗火星溅入河里,安加拉河中立刻就会烈焰四射,大火将顺着河水波及对岸,而木筏和上面的人也将顷刻间葬身火海。
幸运的是,夜间的微风此时改变了方向,它从东方吹来,把岸上的火焰向左推移,逃亡者们因此才能逃脱灭顶之灾。
木筏终于漂过了小镇。渐渐地,火光黯淡了,耳边的僻啪声低了下来,最后的几点火光也终于消失在安加拉河急拐处高耸的岩壁后面。
现在快到午夜了。大地重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夜幕又遮掩住了木筏。鞑靼人仍在两岸来来往往,虽然逃亡者们看不见他们,但听得见他们的声音。鞑靼营寨的灯火仍在黑暗中神秘地闪烁。
河中的冰块越来越多,航行时也更需加倍地小心。
老水手站了起来,农夫们也拿起了撑杆。河道变得这样难行,操纵起木筏也愈来愈困难,人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米歇尔·斯托戈夫一直挪到了木筏前端,阿尔西德·若利韦也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注意听着老水手与他的伙伴们的谈话。
“注意右边!”
“左边又漂过来几块浮冰!”
“挡住!用你的撑杆挡住它!”
“要不了一个小时,我们就会被冰困住!”
“听天由命吧!”老水手回答说,“谁也不能和上帝对着干!”
“您都听见了?”阿尔西德·若利韦问。
“是的,”米歇尔·斯托戈夫说,“但上帝和我们在一起!”
然而,他们的处境的确越来越艰难了。如果木筏被冰块挡住,不仅他们到不了伊尔库茨克,他们还必须立刻离开木筏,因为它会被冰块挤得粉碎,柳枝作的绳索将会断裂,四散的松木会被压在坚硬的冰层下面。当那时,人们只好把浮冰本身当作避难所了。等到天亮的时候,鞑靼人将会发现他们,无情地将他们杀绝!
米歇尔·斯托戈夫回到木筏后部,娜佳在那里等着他。他走近姑娘,握着她的手,又问了她一遍老问题;“娜佳,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娜佳和往常一样地回答。
木筏又向前漂行了几俄里。如果安加拉河里的浮冰继续增多,河上将出现一座冰坝,挡住木筏的去路。这时木筏的速度已经减缓了许多,每时每刻都受到撞击。人们不是忙着躲避浮冰,就是要在冰块间寻觅出路,结果耽误了不少时间,使大家都十分焦急。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拂晓了。如果他们在五点之前到不了伊尔库茨克,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终于,在一点半,木筏撞上了一座厚厚的冰坝,不管人们怎么努力,他们也无法再前进一步。从上游漂下的浮冰又从后面压过来,把木筏挤在中间动弹不得,仿佛船只在暗礁上搁了浅一样。
河床在这个地段的宽度只有别处的一半,堆积在一起的冰块主强大的压力和寒冷的天气的作用下,渐渐凝成一体。在前方五百尺处河道重新变宽,冰块又在流水冲击下脱离冰坝向下漂去。由此看来,假如这里的河道不是这样狭窄,冰坝也许不会形成,木筏也能继续向前。可是,现实无法改变,逃亡者们不得不舍弃一切希望了。
如果他们手上有捕鲸船用来破冰开道的工具,如果他们能挖开一条通道通向前方河道宽阔处,也许他们还有时间。然而他们既无锯,又无镐。看着在严寒的夜晚冻得像花岗岩一般的冰坝只能望洋兴叹。
怎么办?
就在这时,安加拉河右岸响起了一排枪声,子弹雨点般地向着木筏射来。他们难道暴露了踪迹?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左岸也同时响起了枪声。流亡者们在两岸夹击之下成了鞑靼人的活靶子。尽管在黑夜中无法准确地瞄准,还是有人被流弹击伤。
“走吧,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在姑娘耳边低语着。
娜佳早就作好了准备,她甚至看也不看,就挽起了米歇尔·斯托戈夫的手。
“必须从冰坝上穿过去,”他低声说道,“给我指方向,不过别让人发现我们离开了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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