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来这里自尽,倒真是个好地方!”
“我正要建议你这么干呢!”萨卡尼讥讽地回了一句。
“嗨!我拒绝,我的伙计!十天里,只要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就别无他求了。”
“不仅如此,还会更好呢!”
“但愿意大利诸圣听从你的希望,天晓得我要怎么感激他们呢!”
“还是走吧。”萨卡尼说。
两人顺着两排骨灰瓮之间的半圆形小道往前走,看见前面有块罗曼式蔷薇花饰伏在地上,于是来到跟前,坐了下来。
起初,都沉默不语——萨卡尼倒无所谓,可他的伙伴齐罗纳则按捺不住,打了一、二个憋闷的哈欠之后,打开了话匣子:
“上帝呀,左等右等,财运也不来,而我们还愚蠢地指望着呢!”
萨卡尼没理他。
“你也是,”齐罗纳又说,“出的什么点子,到废墟里来找财运。怕是我们走错了路吧,我的伙计!在这片古旧的坟场里头,莫非魔鬼会赐给幽灵恩惠吗?灵魂一旦出离了死亡的肉体,要钱也没用了。要是我也和他们一样,别说是晚点儿吃午饭,连不吃晚饭也无所谓;咱们还是走吧!”
萨卡尼一动不动,若有所失地望着远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齐罗纳安静了一会儿,又不由自主地唠叨起来:
“萨卡尼,看来好机运今天是忘了他的老朋友了,我怎么想的,你知道吗?我盼望多龙塔银行的一个伙计,提来一只塞满钞票的公文包,代表银行家交给我们,并连连地表示歉意,说久等了,久等了!”
“听着,齐罗纳,”萨卡尼双眉紧锁,“我再最后重复一次,对西拉斯·多龙塔别再有任何指望了。”
“你肯定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我从他那儿可能弄到的贷款已全部花光。而且,对于我们最后的请求,他也断然拒绝了。”
“真糟!”
“糟透了!可就是这么回事儿!”
“好了,你的钱花得精光,那是因为你弄得到贷款,”齐罗纳还不死心,“人家凭什么给你钱?还不是靠着你的精明能干,满腔热情地替他们效了几次劳,做成了几笔漂亮的买卖……正因如此,我们刚到特里埃斯特的头几个月里,多龙塔在钱上还不怎么很吝啬!但是,要是你再抓不住他的把柄,不对他软硬兼施,拿到贷款,恐怕是不可能的。”
“按说,本来早就该这么着。”萨卡尼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要是成了的话,你也用不着四处讨饭了!我就不信,苍天有眼,别看我现在收拾不了多龙塔,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连本带利,而且利上加利,偿还他今天所拒绝我的!另外,我也想了,目前他家的生意有些难做,他在几家不景气的企业中的投资又遭到损失。德国的柏林、慕尼黑的几家企业倒闭,像冲击波一样危及特里埃斯特。不管他怎么说,反正我最后一次上他家时,看见西拉斯的神情挺紧张!水越混越好……只要它一混……”
“那当然好,”齐罗纳喊道,“可是等来等去,我们就得喝清水啦!萨卡尼,依我看,不妨再到多龙塔那里作最后一次努力!务必再一次砸开他的钱柜,至少要弄到一笔足够我们回到西西里的路费,顺便经过马耳他……”
“回西西里去干什么?”
“这个你就甭管了!对那儿我了如指掌,没准儿还能带回去一帮既勇猛又无偏见的马耳他兄弟,我们一起能干出了不起的事情呢!嘿!一帮凶神恶煞!要是在这儿没油水可捞了,我们就走,叫这个该死的银行家给我们出路费!尽管你对他的底细不甚了解,这就足以说明他并不希望你留在特里埃斯特。”
萨卡尼摇了摇头。
“快点儿吧!不能老这么下去了!我们已筋疲力尽了!”齐罗纳又说。
他站了起来,跺跺地,像对待不想养他的后娘似的。
这时,一只鸟在围墙外艰难地飞翔,吸引了齐罗纳的视线。这是只疲惫不堪的鸽子,翅膀微微地扇动,渐渐地落向地面。
在现代鸟类学的专业术语中,鸽子分了一百七十六种,它属于哪一种,齐罗纳才管不着,在他眼里,这只是一样能吃的东西。于是,他向同伴打了个手势,便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
显然,这只鸽子已经筋疲力竭了。它刚刚攀上大教堂的尖顶(教堂正门一侧是座远古时期的方形塔楼),坚持不住,就往下坠,先落在圣徒朱斯特雕像的壁龛顶上;可它的两爪软弱无力,没有抓住,一直飘落到教堂正面和塔楼夹角处古老圆柱的顶端。
要说萨卡尼冷漠寡言,对鸽子的行踪无动于衷的话,齐罗纳却一直盯着它不放。这只北来的禽鸟,长途跋涉已耗尽了它的体力,但作为鸽子的本能迫使它朝更远的目标挣扎。它在天空中勾画出弧形的轨迹之后,不得不重新停下来,正好落在古坟地里一丛低矮的树枝上。
齐罗纳决心抓住它,蹑手蹑脚地朝那棵树挪去。他很快便爬到了那棵长满节瘤的树干下面,从那儿,他伸手就能够到那枝树桠。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地伏在那儿,仿佛一条猎犬,窥视着栖息在自己枝头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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